凱琳茫然不解地望著她。「不回來?你當然會回來。你住在這裡。」
「史傑姆買了棟屋子給我。」
凱琳擰起眉頭。「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你要當他的管家嗎?噢,莎妮,你怎麼會想要離開這裡?」
莎妮搖搖頭。「我不是要當他的管家,我是要成為他的情婦。」
凱琳的手緊握著扶手。「我不相信!你絕不可能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莎妮抬起下顎。「你憑什麼判斷我?」
「但這是錯的!你所談論的是邪惡的,就這麼簡單。你怎麼會考慮這種事?」
「我只是做我必須做的事。」莎妮固執地道。
「你不必這麼做!」
「你說起來容易。你曾經想過我也想要擁有和你一樣的東西嗎──一棟屋子、漂亮的衣服,能夠在早上醒來,確知沒有人能夠傷害我。」
「但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戰爭已經結束三年了,沒有人會再騷擾你。」
「那是因為每個人都假定我分享你丈夫的床,」瞧見凱琳瞇緊的眼神,她迅速道。「我沒有。然而,除了曼克,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她秀麗的面容變得苦澀。「現在你結婚了,一切都不同了。遲早會有人認為我是唾手可得的。沒有白人男子照顧的黑人女子就是這樣,而我不想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
「但曼克呢?」凱琳爭辯道。「他是個好人,而且每個人都看得出他愛你。不管你怎麼假裝,我知道你對他也是有感情的。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他?」
莎妮的嘴角固執地抿起。「我必須要先顧到自己。」
凱琳跳了起來。「我不認為讓白人來照顧你有多麼大不了的。當你還是奴隸時,我父親理應要照顧你,瞧瞧結果是怎樣。或許史先生根本無法保護你,就像我的父親一樣。你曾經考慮過這一點嗎?」
「你的父親沒有『試圖』保護我!」莎妮喊道。「他根本沒有嘗試,你知道嗎?是他主動將我賜給他的朋友在夜裡享樂!」
凱琳感覺胃彷彿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
既然已說出真相,莎妮乾脆說個夠。「有時他讓他們擲骰子決定,有時則是賽馬。我則是他們遊戲裡的獎品。」
凱琳奔向莎妮,將她擁入懷裡。「我很抱歉。噢,我真的很抱歉!」
莎妮在她的懷裡僵硬無比。凱琳撫弄著她,用力眨去淚水,一再抱歉,仍想試著說服莎妮不要離開她從小長大的家園。「不要讓過去發生的事毀了你的一生。它很可怕,但那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你還年輕,許多奴隸女人──」
「別跟我說奴隸女人的那一套!」莎妮的身軀一震,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不要向我說奴隸女人的那一套,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用力吸氣,彷彿就要窒息般。「他也是我的父親!」
凱琳凍住了,她緩緩地搖頭。「不,那不是真的。你是對我說謊!他不會那樣對待自己的女兒!該死的你,你在說謊!」
莎妮毫不退縮。「我是他的女兒,就跟你一樣。他在我母親十三歲時強佔了她,將她留在大屋裡,就在你母親的眼皮子底下──直到他發現她懷孕了,於是他又將她丟回奴隸小屋,就像丟掉垃圾一樣。剛開始,他的朋友試圖染指我時,我以為他忘了我是他的女兒。但他根本沒有忘,他只是不覺得那有什麼意義。血緣關係對他沒有意義,因為我根本不算人類,我只是他的財產!」
凱琳的臉色蒼白如蠟。她無法動彈、無法開口。
揭穿了所有的秘密後,莎妮反而平靜了下來。「我很慶幸我的母親在這一切開始前就去世了。她很堅強,但瞧見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會讓她的心都碎了。」莎妮伸出手,碰觸凱琳的面頰。
「我們是姊妹,」她柔聲道。「你從不曾感覺到嗎?你從不曾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聯繫,緊得任何事都無法將我們分開?打從一開始,就只有我們兩個。你母親在你出生後不久去世,我的母親理應要照顧你,但因為發生的事,她不喜歡碰觸你,於是照顧你的工作就落到我的身上──一個孩子撫養另一個孩子。
「我還記得四、五歲時,我就將你抱在膝上。我喜歡在廚房工作時,將你放在一旁,或在夜裡和你玩洋娃娃。母親去世後,你成了我所有的一切。那也是我從不曾離開『日昇之光』的原因,即使在你前去紐約後,我必須確定你很好。之後你回來了,卻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進到另一個我永遠不屬於的世界。我嫉妒,但也害怕。你必須原諒我即將做的事,凱琳。但你在世上已有了立足之地,現在該是我尋找我的歸屬的時候了。」她很快地擁抱凱琳一下後,轉身離開了。
過沒多久,肯恩回到了屋子裡,瞧見凱琳仍怔怔地站在原地,全身肌肉緊繃,雙手緊握成拳。
「該死地每個人都──琳?哪裡不對勁了?」
他立刻來到她的身邊。她感覺像是從夢遊中被拉回到現實世界,軟癱無力地偎靠著他,強嚥下啜泣。他將她擁入懷裡,帶她到沙發坐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懷抱感覺如此地好。他從不曾像這樣擁著她──充滿了保護欲、不含著熱情。她開始哭泣。「莎妮要離開了。她要去查理斯敦……作史傑姆的情婦。」
肯恩低咒出聲。「曼克知道這件事嗎?」
「我──我不認為。」她試著吸過氣來。「她剛剛告訴我……莎妮是我的姊姊。」
「你的姊姊?」
「她是韋嘉瑞的女兒,就和我一樣。」
他用拇指摩挲著他的下顎。「你一直都住在南方,應該知道這種事。莎妮的膚色比較淡。」
「你不明白,」她抿緊下顎,咬牙切齒地道。「我父親將她賞給他的朋友過夜。他明知她是他的女兒、他的骨血,但他還是毫不在乎地將她送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