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自去招呼男人吃飯,剛好他們也忙完了。洗過雙手,來到飯廳,何道堯一見有麵餅便喜上眉梢,動手將一張麵餅夾幾塊醬牛肉便大嚼起來。默嬋給丈夫和自己盛了飯,五張麵餅只夠何道堯一個人吃。
何道堯在卷第三張麵餅時,好心地說:「大嫂,我這個人不挑食的,吃米飯也習慣,你不必每隔一兩天就特地為我張羅,呃,煮碗麵比較不麻煩吧,我真的不挑食。」不過,他的口吻很難教人信服。
默嬋表示異議。「才不呢!一碗麵只夠給你當消夜。」
何道堯咧嘴說:「大嫂真是善解人意。」
范啼明不開腔,默默吃飯。真是的,我娶老婆又不是娶廚子,把她累垮了不是我要照顧嗎?他忽然覺得,家裡有必要再找名廚娘進來幫忙,好應付何道堯那個如無底洞的胃。
填飽肚皮,才放下飯碗,家中老園丁有點喘吁吁的跑來道:
「不得了啦!大爺,林家出事了!」
「你打哪兒聽來的?」范啼明直覺反問。
「林老爺登門拜訪,說有急事想見主人,我告訴他主人正在用膳,不方便見客,請他等一等,或明日再來,林老爺說等不及……」
范啼明不耐煩地道:「他現在人在哪裡?」
老園丁說:「在大廳等著。」
范啼明提腳便走,何道堯跟在後頭。
默嬋顯得有點吃驚。真奇怪,為何一聽到林家出事便那麼緊張、關切?若說彼此是陌生人,豈不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回過神時,便瞧見老園丁的嘴巴一張一合。
「噢,你說什麼?」她客客氣氣的微笑。
「夫人,」老園丁不介意再賣弄一次,壓低了嗓門,好突顯事情的神秘性——忘了女主人聽不見。不過,他的表情夠豐富的:「夫人,林家發生了一件天大地大的事情,有人死啦,死得很慘呢,給人一斧頭劈死的!」
「啊!」她驚呼道。
老園丁歎道:「是詛咒!是余寒花的詛咒!」
默嬋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誰死了?林姑娘嗎?」她喃喃地問。
「才不是那位可憐的林姑娘。」老園丁搞辯道:「是林老爺的繼室,那個自以為比男人強的女人,沒人喜歡她,如今可好,教人一斧頭劈死,真是現世報!」
是甘靈妃?默嬋淒然搖搖頭。死了仍不被人同情,真的是可憐、可悲復可哀。
牝雞司晨的甘靈妃不是很強勢嗎?這種人最懂得珍惜性命,誰殺得了她?
兇手是誰?為何要殺人?
第七章
一個噩夢,一個很糟的夢,卻又不是夢。如果是夢,醒來後夢中的一切都會變成不是真的,所以這不是夢,是血淋淋的現實。
是的,血淋淋——
林蒼澤臉色蒼白中泛著些綠,他緊抿雙唇,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主人走進來,范啼明清朗的話聲劃破了他神遊的思緒。
「你有急事找我?」
林蒼澤望著眼前這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忽然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想,當年「余蓮洞」若是沒有失蹤,或許這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他的姊姊余夫人不會思念過度而病亡,寒花有母親和弟弟慰藉,不至於走上絕路,甚至甘靈妃也不會有機會牝雞司晨,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真個,悔之已晚!
范啼明和何道堯分別落坐,何道堯沒耐性的急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就快說吧!」
林蒼澤以恐懼、幾近於恐慌的聲音說:「今天早上,丫頭發現我的繼室甘靈妃被人殺死在床上。」
何道堯低呼:「我的老天!」同時半閉上眼睛。
范啼明的臉色蒼白僵硬,但沉著、能幹的本性促使他開口:
「不可思議!有什麼理由她會被殺?你家裡又有誰會這樣喪心病狂?你突然來找我,可是你心裡已有數?」他直覺地認為兇手不是來自外頭,甘靈妃精明能幹得很,她的囂張跋扈全用在自家人身上,和外人沒糾葛。
林蒼澤的聲音既蒼老又疲倦:「雖然你拒絕承認你就是余蓮洞,但我自信老眼不花,我相信你是,你就是。所以,我必須來告訴你,因為沒有人可以商量了。」他那悲哀的語調使人一時忘了他當年的惡行。「我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娶錯了老婆。拙荊的個性剛烈,多年主事使她習慣了人人都需對她順從,稍不如意,便鬧得全家雞犬不寧。這次,她一心一意要為小婦招贅巫起揚為婿,小婦生性膽小,不敢反抗,倒還沒什麼,那巫起揚竟也不知好歹拒絕入贅,奇怪拙荊卻特別中意他,軟硬兼施非湊合這門親事不可。巫起揚一怒離家,許久不見人影,昨天,卻又突然跑回來。反正這種年輕人沒本事在外頭吃苦受罪闖出一番事業,到頭來仍會夾著尾巴回來吃現成的。拙荊本來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對巫起揚的種種無禮居然既往不咎,給他好酒喝、好菜吃,還和顏悅色的重提親事,那神情簡直像在巴結他。我看在眼底,心裡氣不過她這般糟蹋我的女兒,竟三番五次卻求那沒種的小子來娶我女兒,我無意繼續忍受,一個人到書記生悶氣。沒隔多久,就聽到極大的爭執吵鬧聲音,顯然巫起揚又發牛脾氣拒絕了,我跑過去一看,酒壺、杯盤、碗筷全摔在地上,巫起揚正對拙荊大吼大叫:『你這個賤女人,人人都該巴結你、奉承你,看你臉色吃飯,可是我巫起揚偏不教你順心如意!你再敢嚕唆一句,當心我宰了你!聽到沒有,別再惹我,否則我會殺人!』他說完揚長而去。拙荊氣得渾身顫抖,咬牙道:『咱們走著瞧!走著瞧!』我不過去觸霉頭,趕開聞聲跑來的冰兒和一些僕人,那晚,我便留在書房裡過夜。我心裡雖然很氣巫起揚不念主人恩義,絲毫不留情的一再回絕婚事,卻又欣賞他敢於對拙荊大吼大叫,那女人早該受點教訓。那一夜,我懷抱很複雜的心情入睡。隔天一早,家僕便慌忙來報,說女主人被砍死在房裡,一床的鮮血……我嚇得腿軟,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後來官府來查驗,得知昨晚經過,立即把巫起揚收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