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默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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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這樣也好,比較有意思。」

  「我會阻止她別去想那種血淋淋的事情。」

  「我懷疑你阻止得了,除非——」何道堯加一條但書:「把默嬋大嫂和金元寶永遠分隔開來,需知『近墨者黑』的可怕。」

  「你太杞人憂天,默嬋不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假使我有老婆或女兒,絕對不教她和金元寶那種人在一起,太冒險了。」

  「呃,是嗎?」范啼明有點意外地答道:「你倒是挺會記恨的嘛!」

  「嘖,忠言逆耳,好心沒好報。」

  何道堯發完牢騷,回自己房間睡下,準備半夜至林家一探。

  范啼明不願再沾染上江湖色彩,不為別的,為了默嬋,他也要活得清清白白的。

  回到他們的新房,默嬋在燈上桌前繡花,那種純女性的姿態很美。美妙而靜寂,靜寂而富有生命!

  他輕輕地,有些不太願意打擾她地在一旁緩緩坐下,她畢竟不是無知無覺,優雅地對他笑笑,似乎忘了自己方才說的怪話。

  「忙完了?」

  「只怕你會很失望,我是一個『無事忙』。」范啼明加重語氣說:「你的丈夫無所事事,你會介意嗎?」

  她抬起那對充滿疑問的閃亮明眸。

  「或許我首先該問問我的相公,靠什麼維生?」

  他以和善的目光看著嬌妻,給予肯定的答覆:「別擔心,我不做非法勾當。在北方,我擁有一座牧場,經營得還算興旺,生活不虞匱乏。」他終於問了她:「默嬋,我的娘子,你是否願意同我回北方去?」他的眼睛試探地望著她、衡量她,然後,默默地等待她的答覆。

  默嬋努力揣摩他話裡真正的意思。

  「你是要我明天回去順便向姊姊、姊夫辭行?」

  「不,不,沒那麼快。」他立刻答道:「我在這裡還有些事未解決,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會隨我北返嗎?」

  她鬆了一口氣,笑得好甜好甜:「那當然,你是我的良人,我終身的依靠,就算你想拋下我,也是不成的。」

  范啼明咧嘴一笑說:「你明知那不可能。」

  她以悅耳的嗓音說:「我願意跟隨你去任何地方,只是別太快,給我一些時間心理準備,以及去說服姊姊寬心。」

  「張師涯肯接受這事實嗎?」

  「姊夫?」她故意忽略他僵硬的語氣,故作輕鬆道:「他沒有理由不接受。」

  「不錯。」他的眉毛嘲諷地上揚。

  她試探地問:「你似乎對姊夫有所不滿?」

  他以矛攻盾:「放眼蘇杭,有誰真正欣賞他?」

  她閉眼想一想,睜眼笑道:「姊夫不是個風趣的人,他個性嚴肅,甚至有些孤僻,喜愛獨處更甚於和妻妾相片,他常說女人呱噪,教人受不了,呵呵!所以呢,要討他歡心,只要懂得適時把嘴巴閉上就成了。可惜『當『當局者迷』,姊姊她們只要一有機會和丈夫在一起,無不使盡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這也是她們悲哀的地方吧!可是,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批評,我深信姊夫沒有做過一件卑鄙無恥的事。」

  他挖苦道:「你倒是一心一意為他辯解。」

  「相公,請你試著想一想,今天在你家裡如果一位十歲的小女孩因為生產而喪失了聽力,天地間突然一片靜寂,什麼都聽不到,那種恐慌、那種無助的感覺,絕非一般人能夠想像。假使,這位小女孩只是你的親戚——不是你的女兒,也不是你的妹妹,你會怎麼做。你會想出什麼辦法來幫助她,走出無聲世界,有勇氣再開口說話?」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讓我來告訴你吧!是姊夫幫助我重生的,他請來水月道姑日夜守護我,教我學會讀唇術,每天,姊夫都會抽出一個時辰督促我練習,他是個大忙人,卻不曾一天缺席。而我,那時仍是一個孩子,我討厭無聲的世界,學唇語真的非常乏味、非常辛苦,我不時鬧情緒,水月道姑總是設法安撫我,她真的有耐心。直到有一天,我覺得我再也受不了這一切,我對自己放棄了,我情願閉上嘴巴當個啞巴,對誰都不理不睬,這時候,姊夫他……哭了,他抱著我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好像聽不見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於是我也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我們哭得很慘,抱在一起痛哭……我覺得,彷彿我已將一生的眼淚流盡了,從那時候起,我不曾再哭一次,也不曾再使性子、鬧情緒,我真心接受我的命運,不再不甘心的自暴自棄。於是,一個新的我重生了,慢慢的,形成現在這副模樣。」

  范啼明為之動容,深受感動。

  他自問:換作是他,能像張師涯這般無私奉獻嗎?

  默嬋喝了一口茶,莞樂笑道:「有時想想他對我種種的好,而我居然沒有愛上他——回報他男女之情,真是忘恩負義又不可思議。」

  范啼明滿意的「嗯」了一聲。

  「我敬重姊夫,愛他如兄如父,這是實話。」她半閉起眼睛說,眉頭舒展開來。「這就是為什麼我深信姊夫不會做出卑鄙無恥的事,因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冷血無情或卑鄙無恥的男人絕不會對一名孤婦付出那麼多。」

  他一時無語,沒法不承認默嬋所說的很有道理;然則,寒花的死並不假呀!

  她有點累了,但卻快樂,而且安寧。她終於為張師涯做了澄清,相信她的丈夫是明理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傷害張師涯。

  她不多嘴,也不多問,如果她的丈夫願意告訴她隱藏在他內心的秘密,他自然會開口,她扮不來咄咄逼人的角色。

  「你想睡了嗎?我有點倦了。」

  「今晚早點睡,明早我陪你回娘家。」

  她嫣然一笑,走上床前的踏板,一聲不響的理著被子和鴛鴦枕,那對鴛鴦還是她親手繡的。范啼明將房門落閂,回身攬住她的腰肢,伸手撩下束在銅鉤間的紗帳,雙雙倒在床上,覆上了戲水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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