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啼明指責道:「你為何不曾出言澄清?」
「我從來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那不關我的事。」張師涯傲慢的撇了撇嘴。
「你一點也不在乎別人誤會你逼死余寒花?」
「余寒花是死了,」張師涯冷冷地說:「我親手讓她從這個世上消失,活下來的是水月道姑。」
范啼明死瞪著他,心裡有千言萬語,沒一句說得出口,最後咬牙切齒道:
「你這個人……簡直可惡!」
「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麼說的人。」張師涯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范啼明啞聲道:「如果你不是默嬋的姊夫,我會狠狠揍你一頓!」這個該死的、傲慢的男人,「行善不欲人知」也不必做得這樣徹底,害得他差點「恩將仇報」,屆時這筆糊塗帳如何算得清?
沒想到張師涯居然說:「十個男人九個蠢,很不幸,你也是其中之一。」
「你真是他媽的欠揍!」范啼明狠聲狠氣道,卻笑得滿面春風。「寒花姐姐沒死太好了,我這一顆宛如被人揪住的心終於可以放鬆了,我討厭『復仇』這字眼。」
張師涯精明的看看他又看看默嬋,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幸虧你什麼都沒做;否則不是『我揍你一頓』就可以輕易了結。」
聰慧的江默嬋適時插入兩名男人中間,露出甜蜜的笑容道:「現在我可以放心了。我一直擔心相公和姐夫之間有某種恩怨,如今能夠順利化解,弄清楚原來是一場誤會,不是很值得慶幸的事嗎?」
張師涯順口道:「你說得對。默兒,勞你吩咐劉總管去水月道觀去走一趟,把水月道姑接來,就說家裡的夫人們請她講經。」默嬋很高興的領命前去。
范啼明不是傻瓜,繼續用質疑的目光打量眼前這位可惡又可愛的男人。
「你故意遣走默嬋?」
「我看你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索性成全你。」
「太厲害的男人,通常不長壽。」范啼明哼了一聲。
「我會是例外的那一個。」張師涯心平氣和。
「算了,我不跟你耍嘴皮子。」范啼明再次打量他,愈看愈不對勁。「我聽默嬋形容過你對她恩同再造,你幫助她重生,你對她多好、多好,把你說得像個聖人一樣!不過,我怎麼看你都不像古代傳說中的聖人。」
「別傻了,人心不可能無私無求,聖人再世也做不到。」張師涯突然眨了眨眼,悄言道:「你聽了寒花的故事,還不瞭解我爹的魅力嗎。對我爹死心塌地的不只寒花一人,還有我娘,以及——默嬋的生母。」
范啼明坐直了身軀,又一個意外!
張師涯不經心似的說:「薛姨——也就是默嬋的生母,是我娘極遠的一位表妹,父母雙亡,不得不來投靠我娘,結果可想而知,她和我爹陷入了畸戀,珠胎暗結。我娘氣極了,她不許爹納妾,趁爹出門生意,趕緊把薛姨送走。我爹和我娘吵了一個月,我娘堅決不肯透露薛姨的行蹤,僵持了許多年,直到她臨終之時,才終於告訴父親她把薛姨許給姓江的作填房。」
「原來如此。」范啼明一副深思的樣子。「你們父子沒有找到薛妻,因為她過世了,只找到江家姐妹,你們發覺她們姐妹對薛姨的過去一無所知,怕傷害到默嬋那顆小小的心靈,你們決定什麼都不說,更改計劃,由你迎娶江庭月,使無父無母的江默嬋名正言順地在張家的翼護下成長,只差沒認祖歸宗而已。」
「真相往往很傷人,相較之下,認祖歸宗反而不重要。」張師涯露出嘲諷似的微笑,語調可是一本正經的:「我是默嬋的『姐夫』,永遠都是。假使有人道聽途說,亂放厥辭,我將一概予以否認。」
范啼明默不作聲。
「相公!姐夫!」默嬋施施走來,婉言笑道:「你們又在談些什麼?酒菜都已上桌,冷了可不好吃。」
「好,馬上去。」
張師涯迎向江默嬋,一臉慈愛的表情。
范啼明忽然覺得他們「兄妹」倆長得好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的關係?
也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
「唉!」默嬋歎口氣說:「好無聊哦!」
她用沮喪的眼神看看四周熟悉的環境,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無聊過。她知道自己會想念相公,卻沒想到才一天就這麼思念他。
好感人的姐弟重逢!不過水月道姑畢竟是出家人,不肯多留塵世,范啼明親自護送她回道觀,一路上也好多說些話。默嬋很善解人意的自己回家,讓他們多些相處的時間。
默嬋一向懂得生活,很會安排自己的時間,沒想到結了婚,習慣有夫君相伴,當他不在家時,自己竟覺得落寞孤單起來。
「這樣子不好,男人總要工作,哪能日日夜夜在家裡?」最後她對自己說:「我必須讓自己有事可忙。對了,我來證實一下我心中的疑惑。」
匆忙吃完簡單的午餐之後,她修書一封,派小菊替她跑一趟。
傍晚時分,她走進寒花過去住的院子。如今,范啼明沒理由不大肆到整修一番,不過在清理舊跡之前,她準備好生利用一次。
「她看了信,應該會來吧?」
默嬋其實也無十足把握,只是希望收到「死者的信」能令林翦冰好奇前來,解開她心中的迷思。
不錯,她在鉤林翦冰。
她在信裡是這樣寫的:
冰兒表妹:為姐在舊居等你,有事相談。
寒花
寒花的舊院子離後門較近,她也相信林翦冰若肯來也會從後門進入,所以她打開後門的鎖,躲在一旁等待期盼中的結果。
正當她等待有些不耐煩,門突然被推開了,林翦冰像作夢似的「飄」了進來,一身的白衣,簡直像個幽魂。默嬋看在眼裡,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寒花姐!寒花姐!我來看你了!」
默嬋走出藏身處,立在夕陽下。林翦冰一轉身就可以看到她,抬起迷濛的雙眼,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