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群怔住了,愕然的望著她。
「你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你附和著別人說的話,可是你的眼神在嘲笑他們。你的笑容總帶著嘲諷的神色,心裡卻看不起任何人。」方芷晨喘口氣,大聲說:「你的笑容和一切都是經過包裝的,你根本不信任任何人,因為你現實、自私、冷漠、目中無人!」
江群沉默。
良久,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絲蒼涼。「你很瞭解我……看來我掩飾的並不 好。」
方芷晨望著他眼神中的落寞,突然一陣心軟,她低低說:「那……你又為什麼要掩 飾呢?」
江群不語。
「你為什麼不學著信任別人,學著真誠的對待他人?」方芷晨輕說。
江群凝眸望著她,突然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別在那裡說教了,你又不是我,你了 解多少?如果你認定我是一個虛偽的人,你不妨去告訴所有的人要他們防著我,你甚至 可以去告訴董事長,讓他請我走路。」
方芷晨咬著唇瞪著他:「我不是那種人,今天這些話你愛聽不聽,以後我也不會再 說了。」她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眼眶泛起晶瑩的淚珠,她忍著不讓它掉落,卻因為走 的太急,腳步一個踉蹌,差點絆倒。
江群欲伸手扶住她,卻忍住了。
此時,江群桌上的分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
話筒裡傳來董事長秘書甜美的聲音,轉告他方文遠請他到董事長辦公室走一趟。
江群掛上電話,深深的望了方芷晨一眼。只見她冷著一張臉,眼角微微泛紅,裝作 若無其事的敲打著電腦鍵盤。
江群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紛亂而陌生的情緒,面無表情的走向董事長辦 公室,準備接受方文遠的召見。
方文遠招呼著江群坐下來,打量著他。
江群明知道他有話說,見他未開口,也就若無其事的沉默著。
方文遠望了他好一會,終於打破沉默,開門見山的說:「聽說你昨天去了楊家?」
江群微笑,沒有否認,他當然不會傻到問他是從何得知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 邊一直有著方文遠的眼線,否則以方氏企業如此規模的公司,又怎會把許多重要決策放 心的交給他。
方文遠凝望著他,慢慢說:「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江群微笑:「閒聊罷了……主要還是談些案場配合的事。」
「就這樣?」
江群笑了笑,沒有答話。
「聽說妍莉最近和你走的很近。」方文遠用著若無其事的聲音,緩緩問著。
「楊小姐很關心目前在南科推出的案子,」江群微微一笑。「這陣子時常到公司一 同討論案場預售的後續發展。」
方文遠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隔了一會,方文遠開了口,聲音平淡中隱隱帶著一絲傷感。「阿群,我領養你至今 一晃眼也有十年了……」頓了一頓,緩緩說:「但是你從沒有開口叫我一聲爸爸。」他 望著江群:「人前,你總是稱呼我為董事長,人後,你頂多也是叫我一聲義父。」
江群默然。
方文遠輕輕歎了一口氣,微微落寞的說:「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怨我……」
江群打斷他的話,淡淡說:「您將我從孤兒院中領養出來,讓我免受欺凌風霜之苦 ,又讓我受到如此優良教育,更將一間跨國際規模的企業交與我管理,如此恩情,我江 群感激都來不及,又何來怨懟之意?」
方文遠望著他,似在思量他話中有幾分出自真心。
江群迎著他的雙眸,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良久,方文遠不疾不徐的開了口:「阿群,雖然你是我的義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並不瞭解你。」
江群沒有答話。在他還未弄清楚方文遠真正的意思之前,他不願貿然開口。
「自從領養你之後,我將你一個人留在美國,一直過了將近兩年,才和你見第一次 面。」方文遠話聲中帶著幾分蒼茫。「我不得不承認,像你一樣際遇的孩童,我同時間 也領養了數個……」他輕歎一口氣:「我一直在留心觀察,看著你們學習成長的報告, 以便得知你們之中是誰較適合接下我給予的任務。」
江群唇邊泛起微微冷笑。這件事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也因此,他比任何人更加 倍努力的學習一切新的事物,在美國那段期間,他強迫自己不斷的吸收,甚至放棄了大 半睡眠時間,在夜深人靜時,啃著一本又一本繁複艱深的專業書籍。他知道這是他一生 中唯一可以順著向上攀爬成上流人士的梯子,如果放棄了這個機會,他很可能又被打回 原形。他不但和自己競爭著,更和許多不知在何處也一樣過著相同生活的人競爭著。
他知道方文遠在遠處默默的觀察著他們,也因此,他強迫自己用心的學習,將自己 塑造成方文遠想要的人才。
「過了兩年的觀察,你從所有孩童中脫穎而出。你吸收的速度和冷靜的態度,使我 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人。」方文遠望著他:「你是我所見過最冷靜自持的人,超乎同齡 孩童,甚至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我也幾乎無法摸清你真正想法。」
江群沉默不語。此時,他在心中暗暗思量著。
昨天他是刻意到楊家,也故意不避人耳目,為的就是要給方文遠一個小小的刺激。 他知道方文遠一直提防著楊敬業對他蠢蠢欲動,他要的就是讓方文遠醒悟自己在他心中 的重要性。他從沒打算要另起爐灶,畢竟方氏企業的規模不是一般小鼻子小眼睛的公司 所比得上的。即使要花心思計較,也是要用在方氏企業上。
可是他現在不禁有點懷疑昨天那帖藥是否下的太猛了。
「阿群,你或許在怨我雖然收你為義子,便卻從沒讓你在我身上感受到一絲親情… …」方文遠蒼老的臉上略有一絲疲憊。「我對你總是苛刻的要求著,利用你的才能為方氏企業打天下,這幾年來,從不曾給你一絲喘息的空間。」他輕輕歎著:「同樣是我的『兒子』,因為志揚是親生的,所以我從未約束過他,任他悠遊自在的成長,甚至給予過度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