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噩夢沒醒!殺了奶娘的惡人反倒抽出長劍,猙獰的臉孔逼向她,令她嚇得全身無法動彈,跌坐在地上;就在那個時候,她聽到一陣馬蹄聲遠遠的響起,由道路的那一頭迅捷的奔到她的身邊,卻因她跌坐的小徑上,擋住去路,而不得不停住。她一仰頭,便看一雙冷得不帶人氣的雙眼。
她聽見那盜賊對他說,這裡不關他的事,要他別多管閒事;而他則冷冷的道:「我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
凌寒月自知只要這個看起來猶如地獄化身的男子一走,她就再無活路,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她竟跳了起來,抱住他踩馬在蹬上的小腿,急忙大喊:「不要走,救我,求求你。」
他不耐的低下頭,迎上她仰著頭,懇求的神情。
兩人雙目相交,決定了凌寒月的生機,韓淵救了她,也解決了那一群兇惡的仇敵,同時收留她在身邊,教會她一身武功,更不理會江湖上的諸多議論,讓她掌理他的生意。
這六年來,凌寒月與韓淵的關係一直停留在當初他們眼神相遇的那一刻——韓淵俯視著她,一臉的冷漠與無情,而她則仰著小臉凝睇他,就如同小老百姓面對高不可攀的天神,只能用仰望來傳達心頭的敬畏。
如果沒有韓淵,那麼,凌寒月也不過是當年滅門血案中的一縷冤魂。
這六年來,他收養她,留她在身邊,江湖人雖對她以女兒身,卻管理男人的事務有諸多批評,卻也礙於綠柳山莊的威勢,不得不作表面功夫尊敬她。
韓淵給了她新的生命,而且她知道,雖然韓淵對她從未有過疾言厲色,但在教她武功或商場之事時,只要她稍有疏忽,必定會換來一頓重罰,可她對韓淵仍是忠誠恭敬,沒有絲毫怨懟之情。
半個時辰後,凌寒月呈報完畢。
韓淵聽完她的報告,才開始下達指示,凌寒月一一記下,道:「屬下明兒個就差人去辦。」
「嗯!」韓淵點了點頭,坐了下來,又說:「對了,我要你去見雲騰海運的少主一事,你辦了沒?」
凌寒月頓了一下,才回答:「屬下無能,雲少不肯到嘉興來。」
韓淵低頭翻著凌寒月呈上的帳薄,說:「雲騰海運揚名天下這麼多年,從不肯與其他商家合作,要你一出馬就邀到人,亦非易事,過兩天你再找個機會試試。」
一聽到還要和那無賴接觸,凌寒月的神情更有些勉強,但仍不敢不允,只得澀澀的應道:「是。」
韓淵聽出她聲音中的異樣,抬起頭來,邪魅卻銳利的眼神盯住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凌寒月,「怎麼了?有困難?」
「沒什麼!」凌寒月抵死也不會說出被輕薄的事。「屬下必定設法辦到。」
一想到要再去見那登徒子,凌寒月不由得咬住唇,她是百般不願再與那登徒子接觸,可是對於韓淵的命令,她卻沒有半點違逆的念頭。
韓淵莫測高深的眼眸緊盯著凌寒月那不自覺的小動作,突然道:「你過來。」
「是。」凌寒月順從的走了過去,在韓淵面前站定,任他支起她的下巴,深不可測的眸光審視著她。
「我收留你多久了?」
「六年。」凌寒月恭恭敬敬的道。
「嗯!那也就是說,你今年十八歲了。」
「是。」被這般審視,凌寒月雖覺不自在,但仍動也不動,一雙手垂放在身側,低眉斂目,任韓淵打量著。
「六年……真快。」韓淵若有所思的呢喃,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龐,「這眼、這眉,六年的時光,你竟出落成這樣……」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雙眸仍盯著她,卻似是陷入自己的思潮中。
撫著她臉的那隻手是溫熱的,但凌寒月卻感受不到半絲暖意。爺時常盯著自己的容顏,就這麼陷入沉思中,不過,她總覺得,他望的雖然是自己,卻像是透過自己,在看他記憶中的某個人。
她很難相信像爺這樣邪傲狂妄的男人,心頭上會有一個令他念念不忘的人,如果真有個人能夠深刻的烙印在爺的心頭,那必然是一位特殊至極的人吧!
她突然想到,每年初夏時節,爺總會失蹤幾天,行蹤不明,連她也不會告知,這兩件事情有關聯嗎?
這麼一想,自己又覺得有些荒謬,她怎會把這兩件事情聯想在一起呢?忍不住甩了甩頭,也同時驚醒了韓淵,只見他收回手,又回復一貫的冷漠難測的疏離。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退下了。」
凌寒月怔了一下,才道:「是。」轉身、關門,如來時般安靜的離去。
第三章
若非凌寒月正好抬起手來抹汗,她也不會注意到那一抹銀光,那是兵器受到陽光折射而產生的光芒,凌寒月心頭的警鐘大響,反手推開韓淵,大喊:「爺,小心。」
雖然她及時推開韓淵,自己卻來不及閃避,暗器由她的肩頭劃過,她吃痛的悶哼一聲。不及去審視自己的傷勢,一群黑衣裝束的殺手便一攻而至,持著兵器湧向韓淵。
「是誰派你們來的?」凌寒月「刷!」的一聲,抽出長劍護住韓淵。
「去問閻王爺吧!」大刀挾著凌厲的風勢砍下。
熱鬧的市集突然變成兇殺的場所,嚇得小販與路人尖叫連連、抱頭閃避,生意也顧不得了。
這一趟,凌寒月是陪著韓淵出來巡視綠柳山莊名下產業的運作,哪知才到市集,就遭到殺手的狙擊。
凌寒月拚命擋住那群黑衣人,道:「爺,您先走,寒月解決完他們,自會趕上去與您會合。」
韓淵的回答是冷笑一聲,「就憑你?」他向前跨了一步,出掌劈翻一名偷襲凌寒月的黑衣人。
鐵掌韓淵可不是浪得虛名,再加上凌寒月仗劍護在他身旁,沒有後顧之憂,掌力所到之處,黑衣人倒的倒、飛的飛,撞翻小販來不及移走的攤子,整個街道頓時呈現一片狼藉。
這一幕喋血街頭的場面嚇得尋常百姓連忙閃避,關門閉戶,唯恐遭到池魚之殃,就連靠街道旁的酒樓客人也紛紛由後門竄出,走得一乾二淨,只有二樓靠窗的座位,三名客人仍自顧自的喝酒吃菜,好似把這場殺戮當成戲台上的戲碼,拿來當作餘興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