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撒愛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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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齊軒只有點頭,「嗯。」

  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能等著她的聲音反應。

  良久良久,齊軒以為她動怒了,但出乎意料的,殷無情卻嗤笑出聲,聲音中充滿自嘲,「都這麼大個人了,還作噩夢,很可笑是不是?」

  「沒那回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面對的事。」齊軒誠懇的道。

  「你有嗎?」殷無情反問。

  齊軒沉默了一下,才道:「有。」

  殷無情彷彿不相信的說:「你別為了安慰我,順口胡謅。」

  「我沒胡說。」齊軒沉沉的道:「即使江湖中人給了我聖手書生這樣的美稱,但我依然有救不了的人,依然有人死在我的懷裡,一想到那些命不該終,卻又夭折的生命,我的心裡總是好懊悔,好怨恨!想著,如果我能早些趕到,如果我的醫術再好一些,或許能夠挽回他們的生命。每次只要一想到這裡,我就無法安然入睡。」

  殷無情「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聖手書生就是聖手書生,把別人的生死一個勁兒的往肩膀上扛;和你比起來,我倒顯得庸俗許多,只關心自己切身的事。」

  殷無情的話似褒似眨,說得齊軒有些狼狽,「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殷無情又道:「但你的生命裡可曾因為自

  己的事情,而烙下痕跡?你可曾因為小時候的傷害作噩

  夢?直到長大成人了,還是每每會被黑暗的恐懼,嚇得又縮回了那個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童年,縮回了那段比噩夢還可怕的記憶裡?「

  齊軒啞然,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你……小時候你娘常常打你……」他不由得想起了那片佈滿疤痕的背。

  殷無情身子一僵,良久才慢慢放鬆,呢喃的道:「我有些冷,齊大夫應該不介意借**一下吧!」說完,便逕自靠進齊軒的懷裡。

  齊軒的身子微一僵硬,不過,他並沒有掙扎或退縮。

  殷無情蜷進他的懷裡,索求著溫暖,那姿態,就猶姐一隻小貓……不!該說像數月前他所救的那隻小白狐一隻落難,卻仍充滿機警、充滿驕傲的小白狐。

  齊軒的眼底不由得湧起了一股憐惜之意,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安靜的等她說下去。

  「我是個私生子,也是別人口中的雜種。」她輕輕的開口,聲音飄忽。

  齊軒只是安靜的聽著。

  「我娘是個苗女,在她十七歲那一年,認識了一個來到雲南做生意的漢人,那漢人長得風度翩翩,且家世顯赫,和我娘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沒多久的時間,她就迷戀上那個漢人,還把自己給了他。

  「那漢人到雲南是為了做生意,他終究是得回家鄉的,在臨走之前,他承諾會回來迎娶我娘,要我娘等他,我娘含淚欣喜的答應了。他走後沒多久,我娘便發現自有了身孕,族人罵她淫蕩無恥,她只有忍氣吞聲,一心等著情郎回來,可這一等就是五年,而那漢人就像斷線的紙鳶,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每個人都說漢人沒半點真心,他只是玩玩罷了,漢人無義,哪會把情放在心上。可是我娘不相信,等了五年以後,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就帶著我,靠著一點微薄的線索,到中原去找那個漢人。

  「我們找了兩年,總算找到那漢人的住處,娘欣喜若狂,上門去求見,可是門房看我們衣衫襤樓,就當我們是乞丐,把我們趕了出去!娘不死心,堅持要守在那漢人的住處外,守了好幾天,終於守到那個漢人出現,她以為自己終於苦盡甘來,可以和那漢人破鏡重圓,但是……」

  她嘲諷的勾起嘴角,「那漢人一看到我娘,猶似見到鬼一般,只是丟了一把銀票給我娘,便急著把我們趕走。

  「娘完全不敢相信她日思夜念的情郎會是這等薄情寡義之人,她懇求著他,但那漢人完全不理會她的哀求只是一臉嫌惡的看著我們。當時我雖然還小,可是我卻記得很清楚,他說他根本就不認識我娘,他逢場作戲,她的女人那麼多,哪能每個都記得?而我娘不過是個苗

  疆蠻女,他根本就不可能愛上她。

  「我娘又驚又慌,把我拉出來推到他面前,急切的說她為他生了個女兒;但他只瞄了我一眼,便說我不知道哪來的雜種,不要賴到他頭上。」

  殷無情輕描淡寫的說,齊軒卻聽得膽戰心驚,不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絕情寡義之人。

  「我娘總算明白了,自始至終,都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她帶我回到雲南,族人自不會放肆嘲弄我們的機會,娘在遭受打擊之下,心性大變,她看到我就像看到那漢人一般,每日瘋了似的打我,指天咒地的罵著那漢人的薄倖。沒多久,她就完全瘋了,在一個晚上,她又瘋了似的尖叫詛咒,我不知道她是瘋得糊塗了,還是存心尋短見,總之,她衝下斷崖,結束了她的生命。」

  齊軒倒抽一口氣,為這故事的結局感到難過。

  「我娘死了,我不再被毒打,可是也沒了依靠,族裡沒有人願意收養一個雜種,我只有自生自滅;那一年冬天,我險些就餓死,不過,卻遇到我師父,他收留了我。

  「我師父是賣藝的江湖人,他看我身手靈巧,應該可以幫他賺錢,才會收留我,我的確也幫他賺了不少錢,因為對很多人來說,看一個小女孩跳火圈、踩高蹺、頂盤子,是比看一個大人做來得刺激多了。也因為我能夠幫他賺錢,讓他買酒喝,他很害怕哪天我會逃走,所以每當他要出去喝酒,無法看住我時,就會把我鎖住,有時候是地窖,有時候是山洞,有時候是他放工具用的大箱子,總之那些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無論我怎麼哭喊,都不會有人來放我出去。

  她的身子又開始輕顫了起來,齊軒急忙伸臂擁住她,牢牢的圈著她,心裡萬分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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