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她望他,四目相交。
忽然,在沒有生薑幫助的情況下,她嘴角抽動、眼睛瞇瞇,淚滾下,一串串……江水東流,奔騰氾濫……
第八章
「不要哭,沒事,我會全權處理。」
宇文睿被她的大哭嚇傻,手足無措的他,拍肩膀不是、擦眼淚不對,最後索性將她一把抱在腿上,親她的發、吻她的額,碰她的鼻,最後唇瓣膠上她的唇。
「對不起……」吞下哽咽,那是她唯一能出口的字句。
「為什麼對不起?」宇文睿弄不懂她的想法。
「對不起,害到你。」
「我很喜歡你,昨天我不是告訴你了?我從國小時候就被你深深吸引,結婚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騙人騙人,小英說過,只要和他上過床的女人,愛情的感覺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消失。
他是個貪圖新鮮、不愛被拘束的男人,他提出婚姻,是因為他肯定她會拒絕,他的意願早在她佈置一間粉紅Kitty屋時有所表現,不是?
「我希望婚期越快越好,婚後我帶你到美國,你想讀書還是工作我都支持你,」
越快越好?他也在害怕自己改變主意,害宇文伯伯、宇文伯母不能在她家人面前抬頭,所以想快點舉行婚禮。等他們飛到國外,要離婚、要分居,再說?
「你一直希望我把總轔交還給林宗朔,我辦到了。兩個星期前,他已經回來接手公司,這幾天下來,交接工作完成泰半。」
董事長回來了?
換句話說,他老早決定要離開台灣?兩個星期前?從她開始耍手段、搞花招之後?
小英的建議沒錯,她的頻頻動作讓他不耐煩,不過他的性格溫和、人際關係強,他喜歡好聚好散,才強忍著沒對她表現出來?
他在做離台準備?昨夜翻出那些電子畫面,他是想將童稚時的暗戀做一番悼念結束。
是她太笨,感動太過,以至於擦槍走火,他哪裡知道自己運氣不佳,天未亮,一群長輩守在門口,等著逼他負責。
「馥詞,你怎麼不說話?」捧起她濕答答的臉頰,他用面紙為她擦拭乾淨,她的沉默不語,讓他心生忐忑。
「你把總麟經營得很好,過去公司的內部問題都讓你一手解決掉了。」
「因為我有世界一流的菁英團隊,而且……這回你不能再否認我的工作能力了。」
「既然你做得這麼好,為什麼要把公司還給林董事長?」
「那不正是你希望的嗎?何況,我並沒有長期留在台灣的計畫。」
看吧看吧,她沒猜錯。他沒打算長久留在台灣,他想跑掉,因為她的敏感任性和歇斯底里很成功。
「你不打算留下來經營宇文伯伯的玩具工廠?」
「不,如果我爸逼我繼承玩具工廠,我會在短時間內把工廠弄垮掉。」
「為什麼?」
「因為我不感興趣。」他喜歡併購、改革、賣出,不愛守舊、不愛長期經營。
她又猜對了。他從不正面與人交惡,就算是自己父親也一樣,他會笑咪咪地接收工廠、笑咪咪地當上董事長,然後笑咪咪地把它弄倒。
就像現在,他要笑笑地娶她、笑笑地把她帶到國外、笑笑地在新鮮感結束後,笑笑地對她另作安排。
別忘記,他是一流的交涉人才,全世界只有他這個功課爛到極點的人還能高票當選班長。
既然他不是真心娶她,她又何必為了家人的要脅,逼他就範?
「如果哪天你對婚姻不再感到興趣呢?」
「你真正想問的是什麼話?」他被弄迷糊了。
「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要她實問,她就有話直說。
「說處理太嚴重,我會讓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妨礙你所有決定。」
意思是,她想分手便分手?你看,連分手他都能說得這樣氣度雍容,不帶半分得罪。
馥詞點頭,瞭解。
圈住他的脖子,她問:「記不記得高二那年,你帶我到中部茶山?」
「記得,你才月考完,又拿起參考書準備複習考,你爺爺看到我,逼你放下書,陪我出去玩,你氣得嘴巴翹很高。」
「我家裡所有人都站在你那邊。你打電話來,我不能不接、太早掛掉要挨罵、你一來我就得出門、你說什麼我都得配合,要是立場對換,你會不會痛恨我?」馥詞問。
原來是壓迫感讓馥詞刻意對他保持距離,也原來是這份窒息讓他的好意老被抹得一乾二淨,這會兒,他才真正弄懂兩人間的問題。
「對不起。」
「以前大伯看見李幗升來找我借筆記,會故意在李幗升面前對我講:『阿詞,不要亂交男朋友,男朋友好的一個就夠了。』你聽這種話,會不會丟臉到想挖洞埋自己?」
「你現在還生我的氣嗎?」
「不會了,那是過去式,不過當時的確不好受,尤其在書本被爺爺搶走,我不得不跟在你後面出門時。」
「我是好意,想陪你散心。」
點點頭,十六歲的自己不懂領情,二十五歲的自己已經懂得感激。
「那次你在車上告訴我一大堆,知識不該拘泥於課業上,學習不單單只有一種形式等等之類的廢話。」
「那些不是廢話,等你走遍世界,你會發現課本能帶給你的,只是微不足道的部分。」對於這點,他到現在仍然堅持。
「問題是,以我的家庭環境,不可能有人支持我走遍全世界。我能從日常生活中學習的,只有賣菜算錢,二十出頭歲嫁給市場賣魚賣肉的先生,終此一生,就像我所有的堂姊堂妹。」
宇文睿點點頭,他摟回她的腰,在她身上享受溫存。
「你的話有道理。」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片子,叫作『美麗壞東西』?」
「沒有,裡面主旨是什麼?」
「那是一群非法移民在新國家中碰到的悲慘故事,女主角是回教國家的人民,當男主角問她為什麼想偷渡到美國時,她的回答讓我印象深刻。
「她說:『我不想過我母親過的日子。』一句話道盡回教國家女子的悲哀,也點出她對生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