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徹底死心,他說過十年後有機會的話……」馥詞喃喃自語。
是啊!那天他的神情落寞……那是心如槁灰,是絕望啊!
錯了、錯了,她以為他想娶她,只是出於被迫;錯了、錯了,他並沒有她感受到的被控制或窒息感;錯了、錯了,他向她訴明癡心,她只當他在做交際,她全盤皆錯,錯得離譜。
他愛她,真心誠意;他慕戀她,是十幾年不曾改變的事情;這麼明顯的愛情,她有什麼道理將他推開?
笨!她一向自負聰明,哪裡知道自己聰明不如他、才智不如他,連專情也比不上他,她事事樣樣瞧他不起,而真正該被瞧不起的人卻是自己。
「游馥詞,你,你給我說清楚,你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是你自己不要他,要我幫你獻計策的,你不准反悔!」
表情大考驗——怒!張牙舞爪的小英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馥詞的臉,面目猙獰。早說過,隨便一個人的演技都比游馥詞高明。
「如果我後悔呢?」
「你沒有機會後悔,我不會讓你搞破壞。聽清楚了,你不會敗部復活,宇文睿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再次表情大考驗——驚!雙手捧臉,全身顫慄,她的聲音帶著嚴重恐懼,有心虛、有惶恐,看著馥詞的眼光閃爍躲避。
「他不愛你。」馥詞試著和小英講道理。
「你以為我在乎他愛不愛我嗎?就算他死心,死掉的那顆心裡面裝的還是游馥詞,不是我江玉英,也無所謂,我只要在他身邊,每天每天、每年每年,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的地位。」
他連死掉的心,仍裝起滿滿的游馥詞?連一個外人都這樣子說話,她還有什麼可質疑的?爭取丈夫的心陡然堅定。
「可是……」
「沒有可是。游馥詞,請你有骨氣一點,去找別的男人,那個叫李幗升的是不是?他很好啊,那個讓宇文睿嫉妒得半死的資優生。」她跳腳大叫,演歇斯底里,這樣子才入戲。
「小英,你不要生氣,我分析給你聽!」
馥詞想用律師的三寸不爛舌說服對方,可惜嫉妒的女人聽不下半句話。小英搗起耳朵,番到不行。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你放心,我把他手機收走,你找不到他。過了明天,我們立刻回美國,從此你們兩人的生命是兩條平行線,再不會出現交集!」
推開馥詞,小英跑得很快,彷彿身後有貞子在追趕。
沒穿鞋的馥詞只能追到門口,深吸氣,她對著小英的背影,戰帖下得豪氣千雲——
「我和宇文睿的生命不會是平行線,你等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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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女人難對付,除非對付她的也是聰明女人。
馥詞用儘管道找不到宇文睿的下落,手機關機、公司沒去、菁英團隊沒他的消息,她一路開車回鄉下,宇文家所有親戚都不在家。
馥詞不敢回家,偷偷摸摸地,她又摸回台北。
幸而她靈機一動,想起小英說過,林宗朔和宇文睿是高中同學,何況這回宇文睿專門回台灣幫忙他,這頓喜酒他總該在受邀行列。
於是,馥詞撥了他的手機,查知宇文睿和江玉英在台北縣某個偏僻教堂,接近江玉英娘家的教堂舉行婚禮。
江玉英夠奸詐,她也非省油燈。
馥詞從高速公路一路開,進省道、鄉路,越開越莊腳,一彎小河,幾片青蔥,明明是山明水秀、地靈人傑的好地方,怎會孕育出江玉英這等狡猞人物。
風塵僕僕,一夜無眠,光是開車來回奔波,就讓不常運動的馥詞累得腰酸背痛。
顧不得疼痛,雙眼緊盯前方,她一心一意趕場——九點半,超過半個鐘頭,他們互相許下終生沒有?
萬一……想到萬一,不自主的淚水落進裙問,首度,她瞭解自己的基因中有脆弱二字。
車速加快、再加快、再加快……該死,她應該花錢買BMW,才不致在終身大事上面延誤。
心跳加速,心臟幾欲跳出胸口,他的眼睛在她腦裡晃來晃去,那是深情,她向來視而不見的深情……
為什麼人總在幸福當中感受不到幸福,直到幸福遠離,才獨自暗地神傷?
神傷有用?不,神傷無益。
游馥詞,你的決心呢?你的毅力呢?只要相信,就會成功的,對不對?這不是你一向認定的宗旨嗎?對!不害怕!考滿分的勇氣再度充塞心中,馥詞認真相信自己!
推開淚水,她不哭,這不會是結局,只要再努力、更努力,她一定有本事贏回愛情。
不哭,仰仰頭,吞回酸澀,她不認輸,十年計畫、二十年計畫,就算要她當他三十年地下情人,直到正妻撒手人寰,才輪到她正位,她也不怕!
「來了、來了,我看到她的小March了!」
林宗朔一聲令下,所有親人家屬就坐,結婚進行曲奏起,宇文睿挽著江玉英走向神壇前。
「不要走太快。」宇文睿拉拉小英。
「心疼游馥詞太辛苦?拜託,就是要快一點才有戲劇張力,最好在神父問你願不願意娶我時,她衝進來,大喊:『他不願意!』這才有高潮戲可看嘛!」
側眼,見平時指揮若定的沉穩Boss變成慌亂男人,挺有意思。
「你要是把她嚇昏,看我饒不饒你。」
上回她壞過事,要是她敢再壞一次,他保證扭下她的人頭喂雞。
「過河拆橋啊!唉,商人重利輕友誼……」
小英硬將他拉到台前,站定,樂聲停止,四週一片寂靜。
神父推推老花眼鏡,準備翻開聖經;宇文睿豎起耳朵,仔細傾聽背後聲音——
聽見了,那是她的腳步聲,在門外的水泥地叩叩叩敲響。
聽見了,她跨進門,高跟鞋在磨石子地上踩的聲音音高不同,她是穿他送的細跟包鞋吧?她常穿那雙,他說她穿著它,像踩在雲端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