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靜靜地開口對方華說:「對不起,伯母。我知道該麼做,請別再傷心。」
「你……」方華語塞。發覺她不再喚自己「媽」,而是疏離卻不失禮的「伯母」。
「我願意離開敦逵。」深深吸了口氣,她抑著心的疼痛,淡淡低語。
方華一愣。心裡充滿矛盾,她能主動求去,對兒子、對路家是再好不過的,但,為何對她的打算,她竟感到不忍心。
「我會把離婚協議書寄給敦逵!」這話徹底的表明她要離開他的決心。
方華看著她,淡淡地頷首。「謝謝你,康小姐。」
康頌文輕輕揚唇,眼裡有淚,但未落下。「別這麼說。」語氣悠遠地喟歎。她轉身,回房簡單收拾行李後,便翩然離去。
第十章
手握著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以及一隻粉紅鑽婚戒,路敦逵幾乎不敢相信妻子已離開一年了。
這一年來,他不斷在思考,到底母親來訪那日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他不過下樓開個會而已,回到頂樓後,竟是人去樓空的景像,母親匆忙趕回維也納,而妻子則是莫名失蹤。幾個月後,妻子寄來了離婚協議書與婚戒,郵包上沒有地址,只有一個郵政信箱號碼,要他將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寄回那兒。當然,他並沒這麼做。
他隱約知道,她只留信箱號碼、不留地址,是不想讓他找她,但,這等心思到底為什麼?她不想見他嗎?他實在想不透,然而,在他的心裡,他卻有自信她會回來!她會回到他身邊的,因為,她愛「光明」,所以他有自信她會回來重尋:她的光明」!
淡淡地笑了笑。他將這兩張有她娟秀字跡的離婚協議書與刻有她名字的婚戒,收入西裝口袋。一年來,他每天都帶著它們,帶著它們等著她回來,等她回來親手撕毀這兩張紙,等她回來重新戴上戒指。
「總裁,有維也納來的電話。」林秘書盡責的嗓音自通話器傳來,拉回他思妻的心緒。
「你接吧!就說我開會去了。」關掉通話器,他開了音響,點了根煙,沉沉地抽著。被憂愁佔據了一年的眉間,隨著淒涼糾葛的樂聲,又多了幾道刻痕。
「總裁!」沒半晌,林秘書便急聲敲著門板。
路敦逵捻熄煙蒂,調低音響聲量。「進來吧!」有些事若不讓她當面講,她肯定會急壞的。
林秘書開門走進來,直挺地站在他面前。「那個……電話是您母親打的,她說過兩天是她六十歲生日,您是否要回去看她?」恭敬地將話轉述完畢,她靜靜等待他的決定。說實在的,她滿同情總裁的母親。因為,一年前,總裁夫人莫名失蹤後,總裁就不再回維也納探視父母了。可憐的老太太,她一定很想念兒子吧!唉!這一年來,總裁實在是變得有點冷漠、寡言,雖然他還是和善溫柔,但那都只是禮貌性的舉止,他的言談中其實充滿了疏離。
路敦逵沉思了許久,才淡淡地說:「就幫我訂機票吧!」
「喔!是!」林秘書傻傻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路敦逵瞥了眼她的背影,不禁搖頭淡笑。「真是個心思單純的人。」感慨地歎了聲氣,他再點了根煙,調回適當的音量,思緒重回纏綿的音樂裡。
車子快速地駛過花團錦簇的玻瑰園,路敦逵將車停在舒敞的車道上,下車欲進家門。
一名家僕手裡拿著一隻看似方盒的牛皮紙袋,垂頭走了過來,並且沒注意地撞上他。
「什麼事?這麼急!」路敦逵抓穩他的身子,和善地問。
那人聞聲,抬眼看他。「啊!敦逵少爺,您回來了!」他興奮地大叫。
路敦逵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好久不見!你在急什麼?」瞥了眼他手上的郵包,似乎有幾個中文字在上頭。
「是從a省來的快遞,給老夫人的。每個月都有這麼一包,也不知道是什麼?」家僕喃喃低語,將包裡翻轉了下。
路敦逵挑眉。「a省來的?每個月都有?」
家僕點點頭。「我得趕快給老夫人送去,她挺急的。」他轉身欲離去,卻因絆了腳而失去平衡,將手中的郵包拋了出去。
路敦逵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小心點!你喝了酒呀!」語畢,他走向那散開的郵包,蹲下身欲撿拾--
額際猛然一抽。天!這不是頌文嗎?雙手快速地動作,他撿起一張張影像鮮明的照片,眸光灼灼地審視相片中的人兒。「天!頌文!怎麼會……」這每一張極其自然的生活照,彷彿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偷拍的。為什會有人寄這個給母親?這到底是……
「哎呀!撒得一地。敦逵少爺,我自己撿就行了……」家僕蹲下身。伸手欲碰觸地上的照片--
「不准碰!」路敦逵突然暴吼。倏地收完地上所有的照片,便往屋內沖。
家僕幾乎被他給嚇傻了,僵直的手久久沒收回,雙眼睜得老大,看著「全然陌生」的暴怒少爺,瘋狂破門人內。
方華顫著手,執起精美的骨瓷杯,啜飲一口芳香的花茶。她正極力使自己冷靜,以面對眼前發怒的兒子。
「媽!告訴我!為什麼會有人寄頌文的照片給你?為什麼?你一直知道頌文在哪裡對不對?為什麼一年前我問你時,你要騙我呢?媽!那日,到底發生什麼事?請你告訴我!」他的心裡又急又亂,卻無法對母親怒斥,或許是氣極了,想不出句發洩的適當辭語,他只能緊緊握著拳,凝視著桌面上妻子生動的照片。
方華凜著尊貴的美顏,高而飽滿的額頭沁著冷汗。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子說明一年前的事,那時,她完全只考慮到家族受辱、兒子受傷的事,並沒有想過康頌文的感受。事後,兒子與家族裡的人漸行漸遠,性情變得冷漠,完全不似他第一次婚姻失敗時,馬上恢復風流本性的情形,頓時,她才明白,兒子對康頌文是認真、專情的!然而,她當初待康頌文的不公平態度,讓她沒立場幫兒子挽回什麼,所以只好派人偷偷記錄下康頌文的生活情況,好安撫自己愧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