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日的清晨,空氣中飄著些許寒意,地上偶爾可看見似雪又像冰的霜,這在終年如 夏的台灣是很罕見的。
夏彥身著工作服,手握著竹耙,在後院的槭樹林裡,努力地耙著落葉。
這片樹林儘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紅花槭,一到了秋季,整片樹林便會轉綠為紅,朝陽 投射在紅艷的楓葉上反射出的紅光,往往會經由天窗投入閣樓內。小時候,她總是喜歡 在這樣的秋日清晨跑上閣樓,讓幸福的紅光包圍,彷彿是想透過這樣的接觸,感受父親 為母親種植這片紅花槭的深情蜜意。
「爹地、媽咪!你們現在在天堂一定很幸福吧!你們知道嗎?現在……彥兒有了凌 清,再也不是一個人了,就像爹地和媽咪一樣……你們會祝福彥兒吧!」夏彥雙手相握 抵著竹粑把柄頂端,抬頭仰望著被紅花槭點綴得更絢麗的澄空,微笑低喃著。陽光透過 紅花械落在她的小臉上,使得原來就絕美非凡的臉蛋,更加迷人。
「爹地、媽咪應該還記得他吧!就是那個曾經被綁架……自行逃脫的學長……」夏 彥喃喃地回述著自己對凌清的愛戀……夏彥從小便進入了「聖恩」這所貴族學園,這是 一所從幼稚園到高中部都有的學校,也是一所台灣名流人士最想將小孩送進就讀學校。
一直到夏彥小學四年級為止,她的校園生活始終是無趣的「比較」。每天班上那些 有錢人家的小孩總是穿著名貴的衣服、鞋子到學校爭奇比貴。每天、每天,他們總是在 比較,比家長的頭銜、比家裡的產業,似乎這已成了「聖恩」的文化。
而由於她的長相甜美,讓她備受同性同學的排擠,也造成她漸漸地遠離同學,所以 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下意識地,她常常在園內尋找和她一樣孤獨的人。
直到某一天,校園內發生了樁震驚社會的大事,她終於發現了「他」。
那天朝會,講台上站著一位手臂打著石膏吊著三角中的男孩子。他筆直的身形一點 兒都瞧不出是個傷患,他眼神深遠,彷彿望穿遠山丘壑般。那種一世孤獨的姿態,使得 台下的師生全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他好像一匹孤立在懸崖上的狼——這是夏彥的第一眼感覺,她迷惑地看著他。直到 校長宣佈他就是日前遭綁架的六年級學生時。才拉回她的思緒。
接著,他冷冷地站在那兒接受校長表揚他急中生智、處變不驚、冷靜脫困後,還帶 領警務人員將歹徒一網打盡的勇氣,以及全校師生熱烈瘋狂的鼓掌。這中間,他臉上沒 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那種孤冷、倨傲的態度,從此便深刻地烙印在夏彥 的腦海裡,她記住了他的名字——凌清。
自此以後,他成了夏彥到學校的原動力,只不過,她始終只敢遠遠地看他,直到他 高中畢業典禮那天,他們才有了第一次的接觸之後,她成了他的秘書,但他絲毫不記得 那次令她撼動不已的初識,他早已忘了她,也忘了曾將獎盃擲碎在她腳邊的事了……「 爹地、媽咪!你們說,我在他心目中是不是一點份量都沒有……所以,他始終不記得我 跟他同校……可是你們知道嗎……昨晚……他居然說……他對我一見鍾情,我知道…… 他是因為失憶的不安……期望有人在他身邊,才這麼說的!我想,換作是別的女人…… 他也會如此的……可是我還是很高興,他終於在我身邊了,而且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夏彥將紅葉耙成一堆小山,叨叨絮絮地說著凌清的事給天上的父母聽。
自從雙親去世後,她便當在這片紅花槭林中喃喃自語,雖然從來無人回應,但她始 終相信父母一定就在這兒微笑地聽她發牢騷。因為這片樹林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常談心的 地方。他們總是在秋天的午後在這兒飲著下午茶,吃著全家同心協力做出來的點心…… 父親時常在這樣的午後,說著「阿波羅與達芙妮」的故事給她聽,每每她聽完後,總會 天真的告訴父母,「彥兒也要像阿波羅一樣守著凌清……」而當她這樣說時,母親總是 寵溺地擁著她,笑她說「人小鬼大」
夏彥長長地歎了口氣,將落葉倒入竹簍中。接著,她又將儲藏室內的割草機推出來 ,準備到前院除草。
凌清手裡拿了瓶牛奶,斜倚在廚房外的門廊下,悄悄地打量著在後院忙碌的夏彥。
這些粗活一點兒都不適合纖細柔弱的地,但她卻有條有理、熟稔地做著費力的工作 ,她一向都是這麼獨立嗎?
看著她吃力地推出割草機,凌清不禁蹙起了雙眉,下意識地步下門廊朝她走去…… 聽到腳步聲的夏彥,猛然回首,雙眸立即撞進來人爍亮沉穩的黑瞳……凌清不語的停下 步伐,定定地與她相凝。
「呃!早!你醒了。」夏彥心慌地避開眼神。
凌清眸光一閃,淡笑地開口道:「早!我餓了!有什麼東西可以吃嗎?」他搖了搖 手中的紙盒。
「呃……我馬上做早餐!」夏彥急急地走進廚房。
凌清跟在她身後,回到屋內。
「吃三明治……」她轉身詢問,未料語未歇,他便單手住她的肩。
「頭髮裡有片葉子。」修長的手指撩開她絲絨般的長髮挑出一片火紅的槭樹葉。
夏彥抬眼看著他輕柔的舉動。「那是……花槭……」她柔聲地囁嚅著。
「嗯?很漂亮的紅葉!」凌清手指輕夾著那透紅的葉子、一手還輕撫著她與葉片相 映的粉紅嫩頰。
「你……你早上吃三明治好嗎?」她羞赧地躲開,走向他背後的料理台。
凌清轉身,挑眉望著她,語氣有些冷淡地道:「你是不是對現在『陌生的我』感到 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