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失蹤之後,這些年來,闕易揚不斷的以工作來填塞自己的所有時間;因為,除了能以工作來填塞時間之外,他已經不知道還可以怎樣來渡過這三年的日子;他希望這樣做,三年的時間能過得快一點。闕易揚撫弄早已剪短的黑髮。
而這些年來,他不斷逼迫自己工作的結果,就是闕氏銀行在台灣及亞洲地區,一直有分行的成立,直到現在也有了跨至歐洲成立分行的打算。
這次,他就是為了成立籌辦新銀行專案特組而來的,也順便看看他一直在台灣以衛星網路遙控的Y&C投顧公司。
站在矗立於法國市區,倫基爾銀行頂樓的總經理室裡的大片玻璃窗前,他抬起眼遙望遠邊美麗的凡爾賽宮殿。只是——
從眼前延伸至美麗宮殿上方,那片有著萬道陽光傾灑而下的刺眼藍天,竟讓他仿似見到穎岑那燦耀的美麗笑靨。為什麼一片藍天,也可以讓他輕易聯想到心中的那株荊棘?闕易揚頓時無奈地一笑。
其實,他始終無法接受她離去的事實。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她的愛能包容她所有的行為與決定,只是,在她離開之後,他才猛然發現,他根本無法做到。
所以,在她離開的第七天起,他毀了承諾,派了人四處找尋她的蹤跡。只是,卻沒有一絲毫的消息傳回。
這些年來,他一邊找尋著她的蹤影,一邊等待著她的歸期。
他原以為自己已能淡然接受穎岑已離開近三年的事實,也一直以為隨著時間的消逝,他對穎岑思念的心情,也會因漸漸習慣而變成毫無感覺,乃至忘了當初對她的那份包容與愛意。他是真的這樣以為。
只是,這些年的時間,卻依然改變不了他眷戀她的一顆心,自始至終,他都在等待著這三年的期限能快快過去,而還他那株始終於睡夢中迥繞於他腦際的荊棘。
在夢中,他見到她的身邊有了另一人的出現,那,在真實的世界裡呢?她會不會也有了新的戀人,而忘了他?她還記得他吧?她還記得她對他的愛吧?闕易揚抹過—臉的悒鬱。
陰鬱的神情,讓他原顯得陰柔的五官仿似結成了冰,而寒意逼人。那如十二月冷雪的黑眸,似沒了情感而顯得空洞。
為什麼這些年來,她連隻字片語也未曾捎回?難道,她不知道,自她離開之後她的父親有多擔心?
難道,她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會有多麼地想她?想她想得心都痛了。合上眼,他掩下眼中的一絲水影。
他從不知道想人也心痛,也從不知道「等她」的承諾,原來不是那樣的好遵守。
如果知道承諾是如此的難做到,當初他也不會想以對她的承諾與信任放她高飛;如果當初他不答應讓她離開台灣,相信,她也不會在機場消失吧。
他以為他已可以為尊重她的選擇而將自己的心先擺放一邊,他以為他可以承受三年沒她陪伴的日子,他以為……
只是,在這段日子裡,他幾乎每天都想丟下身邊的一切,去追尋她飄蕩的蹤影,每天都想將她給帶回身邊,每天都想將她給擁進懷中,每天……每天……無時無刻。
他的心痛了,可是她不知道,就像他是這樣的戀她,想她,而她——還是不知道。
他終於知道,思念一個人的心,會有多痛了。
對她的思念是因為寂寞,而會寂寞是因為他的身邊沒了她;他的心會痛是因為承諾,而承諾也是因為她所選擇的決定而起。
為什麼她總是一再的讓他感到日子的漫長與沒她的痛苦?
她知道那種因為遵守承諾而必須忍受的寂寞?她知道寂寞的感覺嗎?而寂寞的苦澀她是不是也能體會到?
應該能吧。他望向天際的眼突然泛起了水光。十八歲女孩的寂寞,要遠比他這個男人要來得強烈吧?
為什麼她總是選擇會讓自己痛苦的路在走?小時候是為他打架鬧事,長大後竟也為他而拋棄熟悉的環境。
為什麼她總是這樣?總是一味的付出而未有怨言?他闕易揚是何其有幸而能與她相遇?他緊抿的唇角有著對她萬分的憐惜與歉意。
在這段沒他的日子裡,她會不會哭?會不會因為寂寞而哭了?
忍不住內心的激動,闕易揚猛地閉起眼朝後仰靠牆上。他真的需要一些時間,來平緩心中因再次想起穎岑而起的殤情波濤。
壓下心中的殤情,闕易揚張開了眼。傾身倚靠窗台,他俯瞰地面上渺小的行人車影,眼神空洞而顯得飄渺。
她現在好嗎?
突然,一個聲音喚回了闕易揚對週遭的注意力。他回過神,轉頭看向出聲說話的嚴凱倬。
「易揚,在這樣下去,就一點都不像是你了。」他抽著煙,搖著頭。
愛情真會讓一個人改變嗎?看著始終沉浸於自己世界裡的闕易揚,嚴凱倬終於受不了被他冷落而打破這一片的沉寂。
說是來看我?哼,我看吶他是來讓我看的。見闕易揚對自己的視而不見,嚴凱倬撇了唇角感到十分不滿。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讓闕易揚足足忽視他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挑了眉。
「你忘了你今天是來看我的嗎?」看著闕易揚變得分外冷漠的臉龐,他都快要不認識了。
「沒了她,我還會是我嗎?」他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說那什麼話?」嚴凱倬擰起雙眉。「她又不是不回來。」
「想想,她還真是狠心,居然可以走得這麼無牽無掛的。」掩下限中的悵然,闕易揚淡諷著自己。「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她的未來,是她生命依附的中心點,看來我錯了,錯在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
「你別忘了,穎岑是為了你才離開的。」至今,嚴凱倬仍想不出來是什麼人會以幫闕易揚動手術為條件,而要穎岑賣斷三年的時間。
他知道,以穎岑的個性來說,除非是她自己願意,否則,即使是雙方父母反對,也絕無法讓她自動離開易揚三年的時間;而那個人竟能如此瞭解穎岑的個性,而布下這麼一個令人不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