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賀羲平直率地搖頭。「要找到了……才知道。」
「噯,也只能這樣嘍。」水柔認命地戴上特殊眼鏡。她是法醫人類學家,專門負責 屍骨的分析,到現場勘察其實是第一次。
「死者的……男友呢?」賀羲平忽然開腔。
「經調查,死者的男友可能是綽號叫阿海的卡車司機,不過他那天晚上在家裡和朋 友打麻將,有四個人幫他做證。」水柔不曉得他問這幹麼,他在資料上不是看到了嗎?
「他那天不是……不舒服?」賀羲平就是看過阿海和那些人的供詞,才感到事有蹊 蹺,因為在時間上太巧了。
「沒錯,阿海的朋友說阿海那天拉肚子,跑了廁所好幾趟,後來乾脆回房裡休息。 這之間,其中一位叫阿旺的,曾抽空去房間探過一次,還喊了他幾聲。」水柔有點不明 白賀羲平在想什麼。
「不過阿海……沒回答,不是嗎?」賀羲平反詰。
「嗯,阿旺想他八成是睡著了,也就沒再吵他,接著他們打了整夜麻將,直到第二 天早上,阿海才起來和他們一起吃早餐。」水柔漸漸嗅出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 兒。
「阿旺有進去……房間確定阿海……『真的』躺在床上,還是……僅在門口大略… …瞄一眼?房裡的燈……是暗的,還是亮的?」這些答案關係了阿海有無涉嫌犯罪。如 果房燈是暗的,阿旺又沒進去,那床上就算是用枕頭蓋著棉被,門口的人可能也看不出 來。
「這……」那時警方已認定兇手是王阿富,因此似乎沒追究得那麼仔細。「你的意 思是……」
「阿海家和……王阿富家很近。」賀羲平一步一步地誘導她。
「他們是背對背的兩棟公寓,後面只隔了一條防火巷……」兩家的地理位置若以大 門計算,大約要走十分鐘,但若是後面能直通……則僅需一份鐘。「慢著,你該不是懷 疑阿海殺了死者?可是阿海住五樓,死者的家在三樓,除非……」
「除非……什麼?」賀羲平越來越欣賞她的冰雪聰穎。
「除非他會飛,才能不經過大門,又避開在客廳打麻將的朋友,由公寓後面從五樓 飛到三樓來行兇。」水柔目前唯有想出這個可能性。
「我們來看看……能不能飛。」賀羲平笑得很有把握。
***
環顧這兩房兩廳的平面,只有廁所和廚房的窗是與後棟相對。
廁所窗太小,賀羲平於是打開廚房的窗戶,外面另封有鐵窗,鐵窗上裝有逃生門, 而逃生門是唯一的通路。
「鎖住的。」水柔指著逃生門上扣著的鎖鑰。
「目前的通訊……那麼發達,也許他能叫……死者先打開。」這是很容易解決的問 題。
「你認為……」水柔沉吟。「他利用進廁所時打電話給死者?」
「鄰居不是說過……王阿富夫妻……吵得很凶嗎?這兒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身為鑒識人員應懂得舉一反三。
「所以阿海聽到爭吵結束後,就立刻打電話過來,接著死者放他進來,兩人或許一 言不合,他動了殺念。」水柔透過鐵窗審視對面的五樓,已經抓住賀羲平要描繪的草圖 。「等殺完人逃出去,再把鎖匙扣好,再用繩子爬回自己的家,換上乾淨的衣服,躺回 床上?」
「也或許不是……臨時起意,他是……早有預謀,所以才能做得……這麼……周詳 俐落。」賀羲平拿出萬用鑰匙,三兩下就把逃生門的鎖打開,他伸出頭縝密地檢視鐵窗 上的每一寸。
「因此不管王阿富會不會和死者吵架,他那晚都會殺她?」水柔蹙額。說真格的, 她會想辭掉法醫一職,主因不外乎是眼前的這一切血腥令她憎恨厭煩。
「不。」他否決。「王阿富……那晚一定……會和死者吵架,不然就沒……那麼順 利……背黑鍋。」
「你是說,這也是在阿海的算計中。」乍覺毛骨悚然。
「嗯,應該是阿海……事先吩咐死者……當晚和王阿富……談判之類的。」他陳述 出腦海裡的見解。
「說不定也是他要死者趕王阿富出去的,他再藉此機會殺人,反正他有不在場證明 ,而鄰居的證詞對王阿富鐵定不利。」水柔驚呼。人通常會被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主導, 阿海便是利用人的這個弱點,來完成這次的栽贓。
「你會不會……壁虎功?」這條防火巷並不寬,依阿海能設計出如此周密的殺人計 畫,應該會考慮到有可能成為證物的東西,要用得越少越好。
「壁虎功?」水柔杏眼圓睜,話題怎會突然轉到那兒?
她隨他的視線看過去,他正在估量與對牆的間距,她頓悟。「你認為他……」
賀羲平領首,他朝下指著防火巷的地面。「你看,那麼髒表示……很少有人走動。 」
「所以就算他出現在這上面,合著是三更半夜的,根本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水柔拍手叫絕,又一次領教到「專家」的厲害。「你剛剛進來前,在樓下觀察的就 是這個?」
賀羲平的分析不是不可能,她和警方怎都沒有考慮到此層面?
「你懂了。」賀羲平原先只是懷疑,在看到現場後,他就知道他的判斷沒錯。
「倘若真知你所言,那阿海這個人就太可怕了,我們差點讓一個冷血兇手逍遙法外 。」水柔不寒而慄。
「這些目前也……只是假設。」他的工作模式恰好和律師背道而馳,他是先假設每 個人都有罪,再逐漸剔除人數,最後留下的,也就是嫌疑最重的。
但前提是必須要先找到證據,他的假設才能成立。
「嗯,這裡交給你,我負責客廳。」水柔由不信到支持他的揣測是對的,她非要讓 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為她這麼多年的法醫工作,畫下完整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