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婧婷輕咬下唇,堅定地看著他說道:「我終於跟你一樣,都成為失去母親的孩子了,從今往後,無論我生活中有任何喜怒哀樂,也都不再有人陪我一起分享、度過。」
她的字字句句撼動著他的心,而下一句話,更是將他的心狠狠撕裂。
「……而我,也會像你恨我一樣的恨你!」
龍婧婷幽柔的眸放射出超乎想像的冷靜。「既然不能愛你一輩子,那就讓我恨你一輩子吧!」故事,到這裡也該結束了。
龍婧婷貪戀地望著他的眼睛,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劇痛直擊龍千尋的心,他幾乎被她話中的決定震懾,尤其當他聽到她說,要恨他一輩子的時候,沒有憤怒、沒有驚訝,全身上下僅有的就是痛!
為什麼會這麼心痛難耐?為什麼在他成功報復了這對母女之後,他卻無法原諒自己?為什麼看到她抽搐哭泣,他竟想衝過去抱住她的身體?
恨她?他真的恨她嗎?他只知道那時候他站在這裡,看到她的柔弱、看到她的堅毅,覺得既羨慕又可恨。為什麼她能表現出那樣的堅強與理性?!
不知足嫉妒還是怨恨,不停在啃咬他的理智。龍千尋像遊魂似的走到街上,街角的販賣店傳出令他驚訝的童言稚語。
「哇!好多霜淇淋耶!」可愛的小女孩笑得甜滋滋的。
「愛吃鬼,小胖腿。」小男生給她一個羞羞臉,「妹,妳想吃什麼口味的冰淇淋?」
「唔……我都想要耶!」女孩黏在玻璃上的小臉,同樣是天真無邪、教人心生疼愛,卻仍然比不上他記憶中那張燦亮動人的臉孔。
「那我……全買吧!」
捏捏她的小胖臉,男孩心疼的掏出零用錢。
甜蜜的笑容在龍千尋的唇角漾開,隨即又被淡淡的苦澀取代。
比起這個胖胖的小女孩,龍婧婷的要求簡單得多,她的執著也專注得多……她也曾笑得這麼可愛,只是她的笑容中永遠有著最堅定的信念。
她一旦認定的事,就絕不回頭,一定會做到好。
她會恨他一輩子嗎?龍千尋重重的歎氣,心情越加煩躁不定,他腳步不動,僵直的模樣像是一棵直立樹。
「大哥哥,你也想吃霜淇淋嗎?」女孩不怕生的問道。回頭還天真的對自己的夥伴小聲說:「大哥哥沒有錢買冰,好可憐喔!」
「大哥哥,請你吃,婷婷的霜淇淋好甜喔!」
她眨著大眼睛笑得好可愛,龍千尋被那份甜蜜震得心碎神傷,他緊緊握住霜淇淋,在聽到女孩的名字時,他心中的哀痛更甚。
是他,毀掉了龍婧婷的笑容!
曾經,他的婷婷也笑得如此開懷、可愛,她總是巴住他不放,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一直專注的愛戀著他。
真的不再愛了嗎?掌心的冰漸漸融化,滴在手上,猶如她心痛卻疏遠的淚珠。
一股難言的痛楚襲來,在他的心底留下刻骨銘心的傷口。龍千尋摀住胸口全身顫抖,他終於搞清楚自己的心,在看到她受傷害的時候--
他的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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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婧婷的婚禮定在舞櫻姬下葬後的第三個月。
日本傳統式的婚禮古樸而簡單,東京的天空也飄起了漫天大雪,整個世界霎時變成一片銀白,就連淚珠也會在瞬間被凍成冰柱。
龍婧婷身穿紅色的新娘和服,獨自坐在更衣室的穿衣鏡前,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臉。她扯開一個極淡極冷的笑容,手指滑過鏡中人兒的素顏。
「我討厭妳!」她淡淡的說著這句話。
為了達成母親的心願,她不得不這麼做--如果那個男人知道她今天結婚,會是高興、驚訝還是會有一點點的失落呢?
「我真的……很討厭妳的臉。」
她忿忿不平的語調有種尖銳的恨意。原來恨一個人的感覺這麼好,好到令她想要尖叫。「我討厭妳的臉,討厭妳無辜做作的笑容,討厭妳自以為是的投懷送抱,我討厭妳在我身邊說妳愛我……」她爆出尖利的喊叫,要將所有的悲恨傾洩而出。
「砰!」握緊的雙舉重重敲在梳妝台上,龍婧婷的雙眸浮現薄薄水霧,胸口的苦澀再次蔓延開來,她恨得幾乎要咬碎自己的貝齒。
我討厭妳!
她不斷重複那個男人說過的話,水嫩白皙的臉蛋流露悲淒的絕望。突然間她笑起來,手指正玻璃上畫圈圈。
「我討厭妳哭泣的樣子,討厭妳迷失自我的虛弱臉龐。」
這張臉,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好難看。龍婧婷伸手取過一旁的面紗,想將自己的臉全部遮擋起來……
「再也不要笑了,再也不能愛了,龍婧婷,再也不要心痛了!」今天她要成為龍震霆的新娘,她擦乾眼窩中的最後一滴淚。
她的復仇,就從奪走他的一切開始!
結婚用的捧花就在她的建議下,選用了九十九朵黑色曼陀羅,中間還插著一朵鮮紅似血的薊草。她抽出那朵花握緊,任由莖上的尖刺刺出她的愛與痛!
「龍千尋。」她默念他的名字,閉起眼眸痛徹心屝。「我恨你!」
黑色曼陀羅帶著陰柔的美感,它的花語代表著最強烈、致命的痛苦。她出賣自己的婚姻、甚至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向他復仇!
龍婧婷握緊那朵薊花,將自己送進愛情的墳墓裡。
這一年,龍千尋選擇離開故鄉、遠走高飛,而龍婧婷則入主龍家,成為他名副其實的繼母。
命運再度輪迴,分道揚鑣的兩人,各自迎向他們風雨飄搖的未來。
黑色曼陀羅代表初戀美夢的破碎,以及「不可預知的死亡和愛」。
「我後悔曾經與你相遇……在那個櫻花漫舞的春之季節裡!」
第六章
春去舂又來,花落花會開。
東京的春天總是來得迫不及待,趕走寒冬後,為大地換上新綠的衣裳,繁花盡情綻放出萬紫千紅的美。
春夜,偶爾吹來的晚風傳遞出幾絲涼意,籐椅上的人兒身形纖細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