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永瀾不知她心中轉折,朗目由她臉上調開,瞧著遊人與景致,緩緩牽唇,「如此美駒,跟著妳,也才相得益彰。」
側目覷著,見他眉心略緊,隨即又鬆弛開來,似有心事,姚嬌嬌藏在身後的蔥指暗絞著,忍不住問道:「你想同我說的就是這些嗎?若無其它,我……我要走了。」嘴上嚷著,卻末見她動作。
一朵雪花輕浮飛蕩,由青竹巧織的簷下緩緩落在青衫前襟,年永瀾順袖一拂,神俊眼瞳再次鎖住她。
「你、你瞅著我做啥兒?」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姚嬌嬌瞪了回去,她可沒那麼好欺負。
殘容一笑,眉間嚴肅仍在,他靜問:「姚姑娘與我家永勁族兄相識許久了嗎?又是如何結識?」
姚嬌嬌美眸眨了眨,黑瞳明亮精神,掀唇便道--
「去年夏,我跟著爹下江南,回程時,我阿爹向當地茶商進了一批貨,沿水路運至開封,沒想到,半途夜裡來了一群河賊,咱們的船差些被鑿穿洞,是永勁哥哥出手搭救的。」巧肩微聳,秀眉飛揚,有些咄咄逼人:「怎麼?我認得永勁哥哥教你好生錯愕嗎?你當年家真那麼了不起、那麼高高在上嗎?你……你擺個高姿態給誰瞧啊?」
年永瀾微怔,仍平心靜氣地道:「姚姑娘,妳誤會了,我並無此意。」
「那你就說個清楚明白啊!」越見他八風不動,就越顯自己毛躁,她也不願如此,可脾氣往往說爆就爆,怎地收控?
薄而有型的唇瓣輕抿片刻,年永瀾終是啟口--
「妳今日見過祥蘭兒了,我想,多少也已聽說過有關於祥蘭兒和年家的婚約,她自小就在年家生活,指給了年家太極第十九代掌門為妻,她那雙眼,亦是因永勁族兄才瞎了的,她和永勁族兄才是一對兒,姚姑娘可懂?」
說真格的,她不太明白,仰高的小臉上淨是疑惑。
年永瀾接著道破:「儘管妳喜歡永勁族兄,甚至心儀於他,他和祥蘭兒的婚事早已訂下,無論是感情抑或責任,他都必須對祥蘭兒負責。我想勸妳,別把女兒家的心思放在永勁族兄身上,那……不會有結果的。」
結果?該要有什麼結果?
猛地,姚嬌嬌倒抽一口涼氣,大眼睛瞬間瞠圓。
她牙齒發出格格輕響,是氣得打顫的關係,一張俏臉比四川辣椒還紅,彷彿檀口一掀,就要噴出漫天烈焰。
他以為……真以為……她、她她看上他們年家的人嗎?!
會稱那年永勁一聲哥哥,是因對方在河道上救過阿爹與她的性命,有恩於姚家,而自己同他說話直來直往,也算投機,與男女之情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
向來,她對年家太極在開封「耀武揚威」的舉動沒啥兒好感,似乎不學太極、要不上幾招綿拳綿腿,就不夠格當這開封的百姓。
在她心裡,整個年家也只有年永勁讓她瞧得順眼,雖是冷峻,至少說話直切重點,萬不像站在她面前的這一個,腸子九彎十八拐,斂眉深目,就算瞧起來文質溫雅,也是……也是偽善!
「姚姑娘……」他嗓音偏柔,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我知道,這番話定又惹得妳不快,可男女之事原也不能勉強,我只是以為,若能早些教妳明白,對妳才算得上公平。」
「你、你你--」惱呵……她瞪得兩眼發酸,牙齒顫得發癢,直想扯住他的臂膀狠咬一口。
呼--
呼--
週身的空氣陡地稀薄起來,她胸脯起伏甚劇,拚命吞吐氣息,仍覺得腦子犯暈。
「年永瀾,你、你聽清楚了,我心裡若有中意的人,死纏爛打、機關用盡,爭也要爭到底,哪裡管得著旁人的言語!單憑你隨便幾句,就想我買這筆帳嗎?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方纔,她竟然還因他的道歉以及還馬的舉動感到微微窩心?!還覺得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過意不去?!
他要她別纏著永勁哥哥嗎?好,她就纏到底,賭了這口氣!
心頭一篤定,她眸中噴火,唇卻笑了。
「鳳祥蘭要嫁的是年家太極十九代掌門,這事跟永勁哥哥無干,不是嗎?你們年家瞧他是旁系子孫,要他做牛做馬,卻也沒為他正式正名,就我所知,目前年家太極掌門之位還懸空著,你怎能硬將鳳祥蘭推進他懷裡?」
年家太極不僅是開封有頭有臉的人家,在江湖上亦是風聞響亮,這些小道消息早四下流竄,根本毋需刻意打探。
殘容罩上難解之色,年永瀾頓了頓,道:「掌門之位,我永勁族兄遲早要接下的。」這其中牽扯許多,他不想多言。
「那……那就等他接下再說啊。」潔美的下巴一揚,那挑釁的神色融入眸底,「即便他真被正名,成了第十九代掌門,我要真傾慕於他,一樣能上年家提親。」
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語從一個姑娘家的嘴裡傾出,說得理所當然且無羞色,教年永瀾不由一震,心跳重擊了兩下,錯愕至極。
「姚姑娘……妳真喜歡我永勁族兄?已到非君不嫁的田地嗎?」
姚嬌嬌軟唇嘟圓,氣息略促--
「自然是真喜歡,難不成還造假嗎?」怕了吧?瞧見他頓時蒼白的臉容,以及眉間深邃的皺折,她心底竟升起一抹古怪的痛快,微微的,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心湖裡輕蕩……頭一甩,她懶得弄清楚。
年永瀾沉默了。
十多年前,他爹娘因一次意外,雙雙喪生在東瀛忍者和海寇刀下,這年家太極裡,他一向和永勁最親,也一直將祥蘭兒當成親妹照顧,永勁和祥蘭兒合該是一對的,或者這中間仍有許多事懸而未決,又或者永勁自個兒仍固執地不願接受,但事實便是事實。
他萬般不願他們兩人痛苦,那樣的情感波折重重,難道真沒順遂時候?如今,竟還雪上加霜、鬧中添亂,多了一個俏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