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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嬌嬌啊--」忽地一聲淒切長喚在小亭裡爆開,把一旁伺候的潤珠丫鬟震得瞠開眼皮,就見姚來發愁著八字眉,厚唇發顫,哀聲嚎著:「妳好歹也是咱們家閨女兒,金枝玉葉,生得比花還嬌,妳、妳瞧上年家大爺那也不錯,可為何不跟爹開口?難道爹還不幫襯妳嗎?妳……妳竟自個兒同人家提親去?天啊、天啊--全是咱兒的錯,咱兒對不起妳娘親啊……」

  這會兒,還想嫁個好人家嗎?在開封恐怕不成了。

  姚嬌嬌背靠石柱,雙腿拱起,隨意坐在欄杆上,任著爹在旁質問悲啼,她抿著唇,透著幾分倔強,眸光遠放,卻不知鎖在園中哪一朵香花上。

  奶娘童氏絞著帕,瞧瞧小的又瞧瞧老的,打著圓場--

  「老爺,小姐是……是衝動了點,您也別動氣、別著急,反正時日一久,大夥兒自然便忘了,那也是……也是……」

  「怎麼忘?!怎麼忘啊?!」姚來發都快流出兩行老淚,想罵閨女兒,偏捨不得,又見她面容消瘦,鬱鬱寡歡,更是心痛啊。末了,唯有歎氣--

  「算了、算了,嬌嬌,妳真對年家大爺有意,爹趕明兒個就備好紅禮,請媒人上年家正式提親--」

  「老爺,那年家大爺已經和鳳家小姐訂親了,咱們硬是湊合過去,這、這……難道要小姐當二房嗎?不成的!」潤珠丫鬟忽地插話。

  奶娘也道:「是呀,老爺,這不讓小姐委屈了?況且,小姐喜歡的也不一定是年家大爺。」

  姚來發臉一黑。「不喜歡還鬧出怎麼大的事兒?!難不成是為了賭氣啊?!咱兒管不了啦,等年家老太爺壽誕一過,咱兒就請媒人提親去。」

  「我不要!」沉默了一整個上午的姚嬌嬌終於開口,放下拱起的雙腿,她小手握成拳頭抵在膝上,臉容略嫌蒼白。

  姚來發老眉挑得飛高。「妳不要?!妳、妳……事情都鬧到這等田地,妳卻說不要?妳真是……真要爹活活給急死、氣死、疼死才甘願嗎?!」

  姚嬌嬌眨了眨眼,兩滴珠淚無聲無息地眨出眼睫,突地,她手一抬,竟狠狠掃了自己一個耳光。「都是我不好。」

  「嬌嬌啊--」

  「小姐啊--」

  姚來發、奶娘和潤珠丫鬟全教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瞧那神情,凝靜可憐,飛揚的眉眸黯淡了,以往那股張狂精神的嬌氣,也不知藏到哪兒去。

  「爹……我不想嫁給永勁哥哥的。」自始至終,就只為賭氣罷了,越玩越過火,如今,終難收拾。是她咎由自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把真正傾心的男子推得遠遠的,她想,他肯定不願與她再有任何牽扯了。

  「……我、我誰也不想嫁,我不要嫁人了……」喃著喃著,她唇一癟,不知怎地淚流得更凶。她抓著衣袖,倔強地拭去。

  姚來發摳著下巴、搔著耳朵,唉唉又歎:「這是什麼話?妳是咱兒閨女兒,要嫁,還怕出不了閣嗎?」雙手忽又背在身後,在小小亭裡來回踱方步,最後重重一頓,「大不了咱們……咱們舉家南遷,反正爹已在江南一帶置產,那裡水運、陸運便利,做些買賣總比死守著田地來得賺錢,咱們便到江南去,在那兒替妳找個如意郎君。」

  「我不要!」她急嚷,搖著頭,「我不要離開這兒,我、我……我不要。」真一走,無形再加上有形的距離,她還能再見到他嗎?

  奶娘和潤珠亦是一怔,無奈自己僅是姚家的僕婦婢女,說不得話。

  姚來發還想繼續說服女兒,此時,老管家興叔已從青板小徑走來,揚聲道--

  「老爺,外頭來了訪客,是找小姐的。」

  姚嬌嬌吸了吸鼻子,勉強寧定下來,「興叔,誰找我?」

  「是年家太極的祥蘭姑娘,說是想請小姐到錦香齋飲茶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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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找我,是要興師問罪嗎?」

  下意識轉動著面前的茗杯,姚嬌嬌咬咬唇,微偏著臉,不願人家瞧出她剛哭過的紅眼睛。忽地一頓,記起坐在對面的女子雙眼已盲,根本瞧不見,這才深吸了口氣,坦然地面對那兩道清盈卻無焦距的眸光。

  錦香齋位於城北,得過西北湖再行片刻,雖遠離開封中心地帶,但多文人雅上聚集,於此,不難找到各地方的茗茶和小點,四周綠竹風雅,圍繞著樸拙建物,而每處座位又巧妙地半隱在樹與竹、石與假山中,氣氛幽靜清寂,是適合密談的佳所。

  聽那問話,鳳祥蘭微微一笑。「我有什麼資格對妳興師問罪?」

  「妳是為永勁哥哥才來找我的吧?妳和他才是一對,卻讓我給攪進去了,其實我、我對永勁哥哥……」

  「我知道妳對他無意。」

  「妳知道?!」嬌容一怔,鼻頭還泛著紅。

  「嗯。」鳳祥蘭「望』著她,跟著捧起杯子輕啜,兩名年家的丫鬟隨身照料著,添茶加水,佈置糕點,伺候得十分妥貼,然後,又靜靜退到幾步外。

  爐火上擱著壺,水正燒得噗噗鼓跳,鳳祥蘭側耳聽著,幽靜笑道--

  「妳若對他有意,便要時時刻刻都念著他,喜怒哀樂也全由他,氣也是氣,惱也是惱,千次萬次要自己放開,將他拋諸腦後,卻不懂是上輩子他欠了妳,抑或是妳欠了他,糾纏再糾纏,真個剪不斷、理還亂……」一頓,纖指畫著杯緣,菱唇溫柔勾勃--

  「無奈何呵……常是他難受,妳也跟著不開心;他歡喜,妳才真正快活。姚姑娘……妳是怎麼對待永勁的嗎?」

  「我……」她不是,可她竟也明白這樣的心思。

  靜默流轉,空氣裡和著茶香和自然氛味,當隨侍的丫鬟再度為兩人添上新茶,姚嬌嬌唇微抿,終於啟口--

  「那妳呢?妳便是如此待他嗎?」

  鳳祥蘭小心摸索著,笑得很淺、很輕,捧著杯細細品啜,卻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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