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惶恐的瞳仁急促擴到極限,她半啟紅唇,怔怔地望著他,心房戰戰兢兢地鼓噪著。
難道他發現她——愛他?她該怎麼辦?那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她想藏一輩子的秘密。
「我讓你害怕?」王佑鑫執拗地想從她的眼裡找到答案。
他向來遵循「人生以呵護女人為目的」的青年守則,故大凡他周圍的異性,沒有一個不對他心蕩神搖,愛戀不已,她們也會怕他,但她們怕的是釣不到他這隻大魚,她們怕他喜新厭舊說拜拜。
她卻恰好相反,她恨不得離他遠一些,她動不動就想和他說再見,為什麼?
「這……」白舞蓉語塞。
與其說怕他,不如說她更害怕自己。她怕她沒法控制一觸即發的感情,依他落井下石的個性,她只會得到他的譏笑,那將使她的傷口愈加血肉模糊,她肯定會馬上崩潰。
「對不起,我剛剛不該對你那麼粗魯。」他那時讓恐懼和嫉妒沖蝕了理智,他擔心她會離他遠去,他眼紅她對霍旭青的信任。
「不……」
「說真的,那還是我第一次對女人動粗呢!」王佑鑫孩子氣地吐舌自嘲。
「嗯。」她勉強端出酸苦的澀笑。對他的話,她絕不會懷疑,畢竟他面如冠玉,風流俊逸,有家世有背景,又懂得如何將女人玩於股掌中;女人倒貼都來不及,哪輪得他使勁兒動粗?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他舉手發誓。「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能委屈,在外人的面前繼續和我扮演恩愛的夫妻。」唯恐她會拒絕,他把腳也抬起來做擔保。「恩愛的尺度我一定會拿捏,好嗎?」
「呃……好。」白舞蓉深思熟慮了好半晌,終不忍推辭他那雙噙著懇求、僅差沒有滾出大顆淚珠的鹿眼,才徐徐點了下頭。
「不反悔?」懇求的神情不變,王佑鑫以更惹人憐的幼童稚色,博取她的至死不渝。
「不反悔。」母性的光輝很自然地散發,白舞蓉堅定首肯,完全忘了她才叮嚀自己要和他拉開距離。
「喲喝!」王佑鑫興奮地抱著拳,用力地朝天歡呼再弓臂收回,燦爛奪目的娃娃臉,使人很難相信他已近而立之年。
「小心一點。」白舞蓉沒料到他會這麼開心,不禁也跟著雀躍。她想,要不是他屁股痛,他八成會跳起來。
「對了,你廚藝如何?」傭人沒來,他的手腳功夫在廚房總顯得笨拙,由方纔那場混亂便足以證明。
「開瓦斯不成問題。」話鋒轉得太快,白舞蓉有點跟不上速度。
「看來,咱們的鴛鴦下廚有得瞧了。」王佑鑫噘出下唇,聳著肩。
***
有瞧的,結果是在後頭。
兩人呢,一位是天生僅需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一位是手只會拿畫筆、三餐全在外面解決的便當族。
正當兩人放棄鍋鏟準備叫外食時,雙方家長忽然駕臨,一見小倆口在一塊兒下廚,立刻眉開眼笑快樂得不得了。兩母當下洗手為新人做羹湯,王佑鑫和白舞蓉在廚房燒殺擄掠、努力數小時的成果,還不及王媽、白媽的數分鐘。
「呵呵,好幸福呀!」王佑鑫吃著熱烘烘的美食,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爸、媽,你們……」從小到大未曾撒過謊,白舞蓉的颱風可就沒他那麼穩健,她坐立不安,手腳冰冷。
「什麼?」回她的是四張笑開的老臉。除了她父母外,王佑鑫的父母也熱絡地看著她,想來他們非常認同她這位媳婦。
王媽甚至狂喜地拉著笑紋都跑出來的王爸。「蓉蓉在叫咱們爸媽耶!」
「那是……」要應付四隻眼就夠她受的,不巧又憑空多了另四隻,這八隻年邁的慈目直巴巴地望來,她心中的罪惡感遽成等比增加,肚子雖然餓得要死,卻骨鯁在喉,食不下嚥。
「嗯?」四老異嘴齊聲,上揚的唇角已快咧到耳鬢了。
「我……」開門乍見他們時,她原以為事情穿幫了,哪知四老興高采烈得很,這讓她良心更過意不去,她不該騙他們的。
「你們瞧,蓉蓉多可愛,她初次見到公婆,竟忐忑得連筷子都拿反了。」王佑鑫曉得她沉不住氣,遂藉弄正筷子之餘,握握她的手,給她一些鼓勵。
「哈哈!」四老被他的話逗笑,尤其那一句「公婆」,簡直把王爸王媽期盼多年的心,拉到快樂的頂峰。再來的目標便是抱孫子了。
白舞蓉僅是苦著臉乾笑。
「你放心啦!」王佑鑫溫柔地替她挾菜。「依你擁有和岳母大人那般秀外慧中、雍容華貴的好條件,我爸媽又與岳父、岳母一樣開明,兩人疼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對咱們先斬後奏的婚事生氣呢。」他轉問自己的父母。「你們說對不對?」
這矛頭指了過來,王爸王媽若是搖頭,不就等於當著親家的面否認白母和蓉蓉的姿色,又暗喻不接受蓉蓉做媳婦嗎?
「喏……對,對。」王爸王媽連忙點頭稱是。
好厲害的兒子啊!一眼洞悉了大伙來興師問罪的目的。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僅把親家母捧得心花亂綻,又壓得他倆不好發怒,來追究他草草完婚了事。
臭兒子,算你狠。王媽包著白舞蓉的手。「阿鑫說得對,你千萬別多想。」
「可……」就是這樣,她才覺得不應該欺瞞真相。
「岳父岳母那兒,你就更可放心。」王佑鑫豈會不解她的鬱悒,他邊剝蝦殼邊拍馬屁。「他倆都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名教授耶,想法說不定比咱們新新人類還要新潮咧,所以絕對不會因為我們只是公證結婚而生氣。」
此招更強,那高帽子一戴,人家縱然再有意見,也不好發作。
「呃……」白爸白媽面面相覦,頓時遇到高人。
「很新鮮,嘗嘗看。」王佑鑫談笑自若,將剝好的蝦放於白舞蓉的唇前。
「喔。」要是被爸媽知道她是假結婚,她鐵定會被分屍。她慌得不分東南西北,只有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叫她吃,她便乖乖張嘴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