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點滴往事如快轉電影般閃過,曾杏芙也綻出會心一笑。
在互換的眼神中,她們找到了彼此對同一名男子的誠摯關懷。
「其實博陽的內心不若外表堅強,所以他才會那麼鑽牛角尖,以至釀成了如今的局面。。」憂愁再度回到季銀芽的眉宇。「不管你肯不肯聽進我的話,我只求你抽空去看看他的畫展,哪怕僅是一下下。」
「這……」曾杏芙為難透了。
「這個請求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不過你真的一定要去看,看完之後你就會明白。」季銀芽存心賣了個大關子。
「可是……」見到他只會使思念呈倍數激增,曾杏芙怕好不容易強迫癒合的傷口又再淌血,屆時萬一她控制不住怎麼辦?
「你一定要來,記得,明天喔,明天一定要來。」季銀芽再三重複。「看完你就會明白。」
OK!任務完成,她起身告辭。
一出大門,藏在附近守候多時的季博陽忙不迭上前追問:「我只是托你帶一個口訊,你為何會進去那麼久?是不是有人刁難?見到她了嗎?還是……」
「我和她投緣,不小心就多說了幾句嘛。」季銀芽揚唇劫入,以免等一下被問號埋沒。「這麼緊張不會自己去?要不,惜楓和襄雪也行呀。」
「你明知我的顧慮嘛。」他去鐵定吃閉門羹,派個女人去,芙兒的家人較不會有戒心,至於惜楓和襄雪……一個膽小會怯場,一個講沒二句就開始沒耐性,這二個隨便哪個去做傳令說客皆准壞事。
「呵呵,臉紅鴃A你好可愛喔。」這才像她的弟弟嘛。季銀芽忍不住揉亂他的頭髮。
「別鬧了啦,到底怎麼樣嗎?她明白來不來?」季博陽要抓狂了。
「你老婆沒說。」季銀芽兩後一攤。
說真的,聽他說弟妹過二天就要離開台灣,她可比這二位當事人還急。
偏偏這男的在這屈意承歡,這女的在那頭黯然感傷,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卻分處兩地折磨自己,只為了一些無聊的心理障礙,連她看了都想破口大罵咧。
「沒說?!」季博陽大叫,搞半天姐是把他當猴耍?
「是啊,反正你明天不就曉得啦。」季銀芽瞄了天上一眼。
爸,媽,你倆要不要下來敲醒他們呀?
季銀芽暗中劃了個十字架。
為什麼一定要她去看博陽的畫展?
為什麼不是前天昨天或後天,偏要選今天?
為什麼看完之後她就會明白?是會明白什麼?
曾杏芙不懂,真的不懂。
她從季銀芽前腳踏出即開始思索著這個相同的問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轉,很快地就到了對方說的「明天」,她很想去,卻提不起勇氣,不去,心口又有掛記,眼看黃昏已至,她仍是彷徨不決。
「去找他吧。」早在住院之際,曾母便將女兒的魂不守舍瞧在眼裡,得知季博陽開畫展的消息,她的心情越發寫在臉上。
「媽?」曾杏芙以為聽錯了。
「去吧,倘若我曾經犯過的錯,奪走我孫子的小命後,又誤了我女兒的一生,我會更加難受。」剛從地府游了一趟回來,曾大富全想通了。
「爸?」曾杏芙沒料到父親也贊成。
「去,去,去,聽說今天是畫展的最後一天呀。」曾母說。
「你明天就要搭飛機去紐西蘭了,不如今天順便找那小子問個清楚。」「前女婿」不時托人打聽女兒的消息,曾大富不是不知道,只是存心裝迷糊。
於是就在雙親熱絡的鼓勵下,曾杏芙懷著忐忑與不安被二老驅出門。
畫廊外,明顯的大招牌上只寫了「最愛」二字,她以為來了還要排隊等參觀,不料外面半個人影也沒有,感覺好冷清。
啊--該不會是她來太晚,已經結束啦?
「快進去呀。」不知是從哪兒突然冒出二個漂亮、陌生的大女孩,一個快手拉開畫廊門,一個猝不及防地由後面推了她一把。
「嗄……」曾杏芙還沒搞清楚狀況,整個人已跌跌絆絆地進去了。
待她站穩定眸一看,立刻被一屋子擺滿著她的畫像所震撼。
畫中的她或站或坐,有動有靜,時笑時嗔,還有她安詳甜酣的睡容。
她每瞧一幅,聚集在眼眶邊滾動的淚水也越多。
然後,她明白了。
如果不是太愛一個人,執筆者就算是畫功再怎的登峰造極,也無法將她的神韻捕捉得那麼維妙維肖,栩栩如生,所以他才赤裸裸地在每幀畫下都標著相同的主題--「最愛」,一如畫廊門口招牌上的大標題……
「我等了你一天,差點以為你不來了。」季博陽站在她的後方。
「你……」曾杏芙轉身面對他,不禁哽咽。
「你瘦了。」像是怕嚇著她似地,季博陽慢慢伸手柔撫她的頰。
「你也是。」兩泓潰堤的清河逐漸淹覆他撫過的地方?
「對不起。」季博陽用大拇指抹去她的淚水,又把手移至她的腹部上。
「不……」曾杏芙曉得他指的是孩子的事,其實她一直很自責。「不怪你,是我那時沒注意……」
孩子是他們兩人的,所以他所受的創痛並不下於她。
季博陽輕掩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你爸爸的事,我也很抱歉。」
「我爸媽……撞死你爸媽的事,我也希望你能原諒他們。」曾杏芙代父母負荊請罪。
「我很抱歉我還傷了你的心。」季博陽又說。
「你好心來醫院探病,我卻把你趕出去,我……」曾杏芙也說。
四目倏地交接,情意暖暖款款,二人忽然都覺得好笑。「又不是要比誰歉意最多就會獎品,咱倆再這麼抱歉來抱歉去,大概會沒完沒了。」季博陽綻顏揶揄。
「是呀。」曾杏芙露出難得的笑靨。
「祝你生日快樂。」季博陽眨眨眼說。
「呃……你……」這陣子過得亂糟糟的,她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曾杏芙張口結舌,良久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還有昨天,你姐來找我的事,全是你故意安排的?」
季博陽做了個賓果的姿勢。「我特別央求媒體不公開我的畫,以及今天畫廊的不對外開放,為的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看來,我仍是惡性難改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