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老師,我好怕喔!」夏蓮死抱住祖兒,兩腳下已鬆軟的土石使她滑得膝破皮綻。
「別怕,有石大哥在,他一定會幫我們找到一處可避雨的地方。」祖兒自己也泥菩薩過河,她們亦步亦趨跟在崇綸後頭,在險峭的山路找尋生機。
「哲浩、明南,你們千萬要抓好石大哥,臉朝下,別讓泥沙掃到眼睛。」崇綸兩手死抓著兩個小男生,這的確是極需無限毅力,為了他們四人的安危,崇綸卯足了勁也不能輸給這場颱風。
媽的,當初露營區總部怎沒發佈颱風警報呢?
離開「小熊潭」也將近兩小時,附近不但沒有半戶人家,連個指示路標也沒,崇綸開始有著莫名的恐懼,他是不是也迷路了,還是方向弄混了,要不然怎麼連個房舍的鬼影子都沒有?
「崇綸大哥,你有沒有弄錯方向?不是說這附近有養蜂場嗎?怎麼走這麼久還沒到?夏蓮有些撐不住了。」頂著的狂風驟雨,祖兒壓低帽簷對前頭的崇綸喊道。
「你安靜點行不行?你以為我愛在這種鬼天氣跟你玩叢林冒險遊戲嗎?所有的路都被土石沖刷得泥濘不堪,你自己不會長眼睛看嗎?」原來男人一發起脾氣來,也跟侏羅紀公園裡的暴龍一般,叫人噤若寒蟬。
她立刻彎下身同夏蓮說:「乖,忍著點,就快有地方可以休息了,你千萬要支撐下去,別讓哲浩和明南笑我們女生沒用。」
從夏蓮疲酣的眼神可看出,這場風雨快擊潰她的自信了,原本就孱弱的她,再受到這無情的暴雨摧殘,激昂的不滿情緒順著風哮聲狂咆而出:「都是你,你為什麼要趕走左老師,如果他還在,一定不會讓我們在這颳風淋雨,他會有辦法照顧我們的,我要左老師,我要左老師嘛!」
也許夏蓮不滿的聲音太過高亢,竟掩過大自然的所有聲音,以至於當這些話傳入崇綸的耳裡時,有點不是滋味。
「你說什麼?」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瞄她。「你別在這種大風大雨的王八天氣說些欠揍的話。」
「別這樣,她還是小孩子。」祖兒緊摟著她,深怕她會被吞掉似的。
崇綸一反常態地粗嘎了聲音:「小孩子?都六年級了還說她是小孩子?她從開始就不滿意我了,現在逮著機會就學著數落別人,這麼會抱怨,長大後不就更尖酸刻薄了!」
颱風天,一向是崇綸心緒最不穩定的危險時刻,若真如小涯所說的,那麼,一顆定時炸彈正在倒數計時中……
「好了啦!小孩子的無心之過,你何必一直耿耿於懷……」
「閉嘴!我怎麼說就怎麼做,別跟我唱反調!」哲浩和明南逐漸鬆開崇綸的手,原本對風雨的恐懼已被崇綸那霸道的氣勢所蓋過。
從崇綸反常陰鷙的眼中,祖兒發覺他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狼,教人不禁退卻了步伐,加上風嚎雨哮,葉掃沙飛,這怵目驚心的情境,很容易令人陷入恐懼的死亡深淵。
「你們四個幹嘛?為什麼不過來?」冷冷地,字字成凍的腔調嚇得三個孩子直縮進祖兒的身後。
「你……你先走,小孩子我照顧就可以了。」祖兒像只母雞展翼護住三隻受驚的小雞,深怕被喪失理智的老鷹叼走。
雨絲將崇綸的頭髮掃亂,一半的黑髮遮住左側的眼眸,活像山中突然跳出的野人,他一步步走向四人,邊走邊急喘著……
「媽的,下賤!」冷不防地,一個巴掌烙印在祖兒右頰,繼之,她的頭髮更被他的大手一捆,一把抓住。
「崇……崇綸大哥,你放手呀!」祖兒順著他手掌的拉力將頭側了過去,好痛啊!整個頭像要被他摘走般難受。
「是你害死曼弦,就是你害死曼弦的!」他根本聽不進祖兒椎心般的哀號,五指如虎爪箝制不動,可苦了祖兒可憐的頭皮。
「石哥哥,你快放了平老師,她很疼的。」夏蓮不知死活的跑上去,橫抓著崇綸手不放。
「滾開——」他大手一揮,夏蓮的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被他一拋,撞向一顆大樹。
「夏蓮!」祖兒一手攀住崇綸的手,一邊仍心急地想看看夏蓮是否被撞傷了。
「賤人,說,為何要害死曼弦,是你推她下山的,對不對?」佈滿紅絲的眼仍閃著憤怒的光芒,他已經被魔鬼的召喚吞蝕了腦,嚴重的人格分裂毛病儼然將爆發成災。
「快去看看夏蓮,她的頭好像撞傷了。」祖兒雖然頭髮被扯得疼痛,仍心繫著另一個更禁不起打擊的小生命。
哲浩和明南兩腿早已嚇軟,他們忙爬向夏蓮身邊,縱使滿身泥濘濕臭,也不敢與崇綸多接近一步。
「我看你還嘴硬到什麼程度?」崇綸將祖兒的頭髮抓高,又一巴掌猛然揮下,這次的力道大過上回,已使得她纖薄的櫻唇滲出血絲。
「夠了——」祖兒明白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發瘋,再不採取一些激烈的自衛,保證被他活活打死。
心一橫,提膝往崇綸的褲襠下一個「厚賞」,疼得他呼天搶地,蹲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
「平老師——」兩個小男生見她逃離魔掌後,忙跑上前抱住她。
「別哭,別哭 ,夏蓮還好吧!」
「她額頭流了血,叫都叫不醒。」明南早慌了,邊說邊哭。
「我們快走吧!」祖兒現下一心只想脫離這噩夢,她吃力地背起夏蓮,希望能盡快找到避難之所。
大風大雨依然無情地在考驗著祖兒的鬥志,幸好天無絕人之路,在艱辛地蹣跚步行五百公尺左右,終於發現一處伐木工人廢棄的宿舍,待祖兒推開門之後,所有的腎上腺素已耗盡涸竭,待將三個小孩安頓好在角落的床榻上時,僅存的一絲氣力也殆盡,眼皮不自覺地讓這恐怖世界暫時消失……
深夜兩點三十五分。
風雨乒乒乓乓地將這殘破小屋無情摧殘,彷彿要揪出裡面的唯一生靈,祖兒濕漉漉地斜靠在一張舊籐椅旁,熬著最駭人的驚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