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難能可貴的靜思中,說不定被她一矢中的料中,果真如此,她……她也太不成熟了!
隔著一層氤氳的山嵐之氣,她細細讀著崇綸風霜剛毅的輪廓,為了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小孩,他幾乎是豁出自己的生命只為救她,那張沒有一點埋怨的臉,越是認真越教自己慚愧,畢竟這場意外是她惹出來的,現在在下面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他」才對!
突然之間,崇綸所攀踏的峭石一滑,整個人像倒栽蔥般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祖兒心頭一凜,她看得慌了,不要,他千萬不能出事。
「崇綸,你小心一點,不能出事呀!我知道我誤會你了。」祖兒提氣大喊,她不希望因自己的判斷失策又造成另一件遺憾。
崇綸欣慰於她突然開竅,她終於肯自我冷靜想事情了,原以為衝動暴躁的她不會體會出自己的用心良苦,想不到在這樣的刺激下,竟會給她帶來這樣的效果。
「我會的,你在上面也要小心一點!」他一手拱成圓筒狀,回應她的關切。
有了祖兒的言語鼓勵,崇綸綻出了笑容,他使勁一蕩,正好蕩到夏蓮的身旁,他一把抱住已嚇得蒼白的她說:「沒事了,石哥哥抱住你了!」
夏蓮緊緊摟住崇綸的肩頭嚶嚶哭泣,他朝祖兒比了個OK的手勢,隨著祖兒將兩人冉冉提升上來,彼此的臉上在同時漾了一小朵笑靨,相信祖兒自己會明白,他的那一巴掌,是打得他自己痛徹心扉。
為了救夏蓮,崇綸的手臂整個在峭壁上被刮磨得厲害,一道道明顯的傷痕像浮水印般貼在他手臂內側,而崇綸則隻字未提,怕祖兒愧疚感蔓延。
「吉普車的電瓶和水箱都撞壞了,看來我們得用走的了。」崇綸猛地將車蓋一蓋,神情有著無比沮喪。
「都是我害的……祖兒氣自己再一次被自己的任性急躁壞了大事。
他諒解地走上前去托起她低垂的下巴。「至少我們都平安,不是嗎?」他繼續道。「孩子們,趁太陽下山前大伙可要振作起精神,要是能走上五公里,石哥哥請你們吃牛排。」
他用笑語來粉飾祖兒內心的不安,即使車子壞了,大伙又身處最差的狀況,但他連一句苛責的話都沒給祖兒帶上壓力。
「可是現在離營區還很遠吧?」祖兒從歉意中揚起了頭問道。
崇綸暗笑她的杞人憂天。「你光站在這兒就能把我們變回營區嗎?反正走一走,當作是郊遊也不錯。」
他曾幾何時變得如此積極了,瞧他一副若無事然樣,當真一點都不氣她闖的禍?哎喲!他不罵罵她,她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了。
他替祖兒及三個小鬼掮起了背包,神情愉悅地大喊著:「郊遊嘍!大家趕快提起精神上路了!」
剩下最後的這十二公里,祖兒反倒不希望那麼快到達營區了。
颱風過後的夜晚,總是格外地寧靜與安祥。
蛙鳴、蟲吟、風和,織成了一片如夢如幻的仲夏交響樂,劈哩啪啦的木柴嗶啵聲,火苗薰得崇綸的臉上紅咚咚的,膚色變得跟高中生一樣健康。
「小孩子都睡了吧?」崇綸對著朝他走來的祖兒問著。
「嗯!」她坐靠在他身旁的一顆大石頭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理取鬧?」
崇綸無意識地撥弄地上的柴火,笑道:「嚴格上來說,應該說你太有正義感加上嘴巴又快了那麼一點罷了。」
「那你早就知道我在石宅時沒騙你嘍?」她想確定一下自己的疑慮。
手中的枯枝頓時停止了撥弄,他神態自若地說出當時的想法:「其實我早就懷疑這一點了,這一年來我不是沒觀察到,有時我也會發現母親提著一籃飯菜往後院去,有幾次想跟上前去探究一番,但還是被謹慎的母親發覺,之後為了怕我自己去查探,她乾脆完全封閉後院,當時我也正為曼弦的事煩心,因此,再也不過問這件事,心想失去了曼弦,還有什麼事好令我關切的呢?」他幽幽吐了一口氣,瞪著千變萬幻的火焰出神。
祖兒朝他靠了靠。「看來我是真誤會你了!」
他拍了拍她的臂膀。「傻瓜,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要是當時我不對你凶點,我母親又豈會善罷甘休,再說,母親畢竟是母親,我做兒子的也不能太公然違抗她,只不過,委屈了你!」他將她擁了過來,用手背輕撩她的頰邊。「還疼不疼?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想這樣對你,我很抱歉。」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緊貼著他的下頷,伸手往他腰繫牢。「我任性、不講理、暴躁……」
「但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不做作、坦直,最主要的……」他輕捏她的鼻。「你和曼弦一樣有正義感。」
「我不要當曼弦,我要做平祖兒。」她有些孩子氣的埋入崇綸的懷中更深。
他忙改了口吻,輕順著秀髮直喚道:「好、好,我現在就只愛平祖兒。」
「真的,沒騙我?」清眸斂著喜悅,晶盈在翦翦的暢意內。
他不再用言語來求取她的認同,一陣齒香逼近,將如櫻如蘋般的唇瓣緊霸著不放,祖兒一逕陶醉在崇綸的侵略中,厚實的手掌將她兜進他寬闊的胸膛,吻得天地見羞、草木屏息;銀色水幕下,流瀉出乳般的月華沐滌兩具繾綣的身體,天為廬帳、地作枕蓆,一個宛如上天貶下凡的女妖,一個是脫枷獄界的阿修羅,在幽幽漆漆的凡界相逢,融入在自然鋪陳的原始軟床上頭……
星夜迷離下,喘息聲漸呈舒緩,祖兒躺在崇綸的胸膛上玩著他襯衫上的鈕扣。
「你知道嗎?在這段支離破碎的旅途中,你讓我有往下走的勇氣。」
他如一片寬廣的藍天將祖兒這朵小浮雲緊偎著。「我不知道你未來的旅途還會有多長,但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直到你覺得我煩,不再需要我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