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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今之計,就只好賣弄口才討巧了。
「各位爺兒,別走啊。」鴇娘笑得很滄桑,銀子難掙啊。她從姐兒的手中,抓來兩根蘿蔔。「各位爺兒先瞧瞧,這兩根白蘿蔔,哪根新鮮?」
「當然是那根剛從土裡拔起來的最新鮮嘍。」
「這就對了。」鴇娘拋開蘿蔔,眉開眼笑地一拍掌。「蘿蔔呢,是帶紅土的最新鮮;同樣的道理,這姑娘家呢,是維持原樣的最嫩味兒。為了讓各位大爺明白她的純潔無瑕,咱們可是連洗都不敢洗她呢!」
「但,等會兒拔了頭籌的男人,怕是熏也被她熏昏了,怎麼洞房?」
「大爺,尋春院可曾上過帶著泥土的青菜給您嘗?」她滿面春風地繼續亂掰。「不曾嘛,是不是?所以請您寬心,我們自會把這小嫩草弄得香噴噴,等您享用。」
「享用個屁!」裙兒實在氣壞了,之前兩大打手摀住她的嫣唇兒,不讓她一罵為快,幸好她牙兒夠利,咬得他們不敢造次。
「誰敢動了我,我就跟誰沒完沒了!」
「喲,這妞兒想跟男人沒完沒了那!」曖昧言語飄來蕩去。
「夠味兒,我喜歡!」
試想一個香噴噴、嫩呆呆、軟呼呼的丫頭片子,是多麼銷魂的床上極品?光用想的,骨頭都酥了。
眾人滿意了,開始喊價。「我出五十兩!」
「太少了太少了,大爺們瞧清楚,這可是根沒人碰過的小嫩草哩。」
「我出八十兩。」
「來點誠意好不好?」
「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一千兩。」隨著洪鐘似的男性嗓音破空而來,一隻沉甸甸的錢袋也拋落到鴇娘眼前。
還不及伸手去撈,錢袋就擊破樓梯板,一路掉下幽深黑洞。
「有人出到一千兩!」眾人竊竊私語。「才買個初夜權而已,手筆可真大啊。」
不住咒罵,卻被喊價聲浪淹沒的裙兒呆了呆。這聲音、這口氣、這是……這是……
她突然一愣,極目四望。那個殺千刀的,他來了!
「出一千兩的爺兒在哪裡?可別真人不露相,快來讓翠娘瞧瞧你!」鴇娘興奮得舌頭都快打結了,看著身前的地板大洞,就可以知道那天外飛來的銀兩有多重。
發啦發啦,這下子尋春院可發啦!
只聽見風聲颯颯、衣抉震動,還搞不清聲現何方,爽俐黑影就縱落在鴇娘面前。
「呃,是韓家爺兒!」定睛瞧瞧,鴇娘嚇了一跳。
韓家雖然不在富陽城,可是有地位、有靠山、有財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韓銳盟莫測高深,要是哪句話惹著他,她王翠娘還要活不活?
「不知道爺兒來了,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韓銳盟!」舊仇加新恨,裙兒氣急敗壞。「你這個惡棍又來做什麼?」
韓銳盟用扇柄輕點了兩大打手的臂膀,他們立即酸麻地縮了縮。「你這是對救命恩人該說的話嗎?」
凌空被丟下,裙兒咕咕咚咚地坐倒在地上。哎,好疼啊!
「你什麼時候救過我的命了?」她捂著屁股,大聲質疑,卻沒有發現周圍的聲浪已經平息,所有的人都既驚且懼地瞪著他們倆。
「現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將她打橫抱起。
腳下輕點三兩步,他便躍上樑柱,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裙兒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人生會有因為熱呼呼的洗澡水而痛哭流涕的一天。
「大娘,再來一桶熱水!」她登高一呼,水花四濺,嘹亮的嗓音遠在城門外都聽得見。來桶熱水,來回奔波,手臂已經開始發抖。
暖呼呼的熱水灌進浸身浴盆,裙兒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誰想得到,韓銳盟那個臭雞蛋,竟然在千鈞一髮之刻大發慈悲?
她搓著曾經沾上臭臭馬糞的雙腿,總覺得那味兒似乎已深入體膚,再也除之不去,所以拜託人摘來了各式各樣的香花,努力浸泡。
其實她心理也知道,不是臭臭消不掉,真正受傷的是她的自尊心。
一個嬌得會沁水的美妙小妞,居然在眾人眼前摔進馬糞堆裡,又被拉上台去叫價喊賣,怎能不使芳心大感受傷?
都是韓銳盟害的!至今她仍這樣以為。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恨他到底,一有機會就要甩得他遠遠的,但是,這個主意卻悄悄改變了。
好歹人家也救她出狼爪呢,要是二話不說就走人,似乎不通情理。
再說,他所露的那一手功夫,真是帥得沒話說,一想到還會害她直流口水。到了後來,連裙兒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她是因為沒錢走不了、還是有錢也不想走了。
這時,門口人影一晃,裙兒以為又是客棧老闆娘來關照。
「大娘,再來一桶!」一想到等會兒還要見韓銳盟,她就忍不住想洗香香。
為了他?她的小臉一紅。
呵,不是不是,是「為了」不讓「他」又譏笑她!
「你洗得還不夠?」出乎裙兒意外的,應她的竟是韓銳盟。「集滿二十桶又不能抽獎,你洗那麼勤做什麼?」
呼,臉兒熱熱的,是因為水燙,還是怎麼著?
「人家在洗澡,你跑來做什麼?」她下意識地往水裡縮去,靈眸亂瞟。
「只是想提醒你,」韓銳盟的語氣懶洋洋,像頭貪曬太陽的懶獅。「你一連用掉了十二桶熱水,水錢、燃料錢加搬運費,一桶可要二十文錢,拜託你省著點用。」
一隻簇新的繡花小鞋——韓銳盟要人給她買來的——丟向門板。
「小器鬼!」虧她還因為他的英雄之舉而陶醉,他卻市儈得只懂算錢。
算她看走眼了,這傢伙!
「要不是我身上還臭臭的,你以為我喜歡洗脫一層皮呀!」豬八戒,改天也叫他跌進茅坑裡試試看!
突然,天字二號房的門扉快速地一張一合,一隻瑪瑙小瓶疾射而入,打中了她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