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毅端著茶杯慢慢啜飲,好舒緩娘親帶給他的「驚艷」,豈料緊跟在他那令人驚艷的娘親之後,一陣更加馥郁的香風襲來,延續著悅耳的環珮叮噹聲響,獨孤毅莫名地打了個冷顫,僵硬地轉過頭去,映入眼中的是身著大紅宮裝的麗人——
「噗」地一聲,獨孤毅一看見那絢爛奪目到讓他閃了眼的身影,一口卻猛地將嘴裡的茶全噴了出來,飯桌上所有的菜餚無一不被波及,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嗆咳。
獨孤夫人立即皺起了眉頭,不悅地瞪著他,「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連喝個茶都會嗆到?還噴得到處都是,這桌菜教人怎麼吃啊!」
獨孤夫人兩眼冒火地看著滿桌被污染的菜餚,精心描繪的妝紅霎時顯得有些猙獰,獨孤謹知道她的脾氣,連忙要僕人撤下重新換上新的。
獨孤毅一臉驚恐地瞪著沈纖纖,獨孤夫人的抱怨聲、僕役撤換晚膳的嘈雜聲,全都無法將他從極度的震駭中喚醒過來。
天!那是什麼?南方的女人都長得這麼——
嚇人?
烏黑的長髮盤成了高聳如雲的髮髻,還插上了五、六朵鮮花、三、四把梳子加上左右兩邊各插了一支金步搖,獨孤毅毅懷疑那麼纖細的脖子怎麼沒斷掉。
敷在臉上的白粉厚得像是戴了層面具;金箔剪制的花鋼覆蓋在她的額頭上,臉頰則染成了淡紅色,兩鬢到雙頰又各畫了一道「斜紅妝」,活像是左右兩頰各被砍了一刀,更可怕的是那兩道寬而短的桂月眉還被染成了墨綠色,天啊!這女人是存心打扮成這副德行來嚇人的嗎?
他驚愕的視線慢慢地往下移動,卻是越看越心驚,睜圓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鮮麗如火的石榴紅裙上是一件金紅色的上衣,綴滿了細碎的寶石,輕軟的披帛上以金色絲線織繡著繁複的紋飾,披在她纖巧的肩上,繞過兩臂,拖垂下來,寬厚的金絲腰帶鑲滿了珠玉,腰間除了垂掛著香袋、環珮之外,還綴飾著許多飄帶、珠玉和響鈴,這也難怪她出場的聲勢會特別的不同,那身艷紅與金玉在她身上所交織而成的金碧輝煌幾乎照花了他的眼睛,她滿身鮮艷的色彩不斷地刺激著他的視覺神經。
就算她真是個美麗的女人吧,但是在那一身濃艷華麗的裝扮下,他已經看不出來沈纖纖原有的面容了,或許卸除這一身驚人的裝扮之後,她原有的面貌說不定更嚇人呢!
天!他那沒良心的爹娘便是要他娶這種女人?
他們就不怕他半夜被這女人嚇死,讓獨孤家絕了後嗎?
「獨孤……大哥,你……你好……」
顫抖的聲音比耗子大不了多少,若非獨孤毅練過武聽力比尋常人靈敏,恐怕根本就不知道她曾經開口說過話。
算了!乾脆假裝沒聽見好了。
然而獨孤夫人可聽見了,而且也沒打算讓他矇混過去。
「毅兒,纖纖在跟你打招呼,你怎麼沒回應她一聲?」
「打招呼?她有出聲嗎?」他翻翻白娘道:「跟別人打招呼也要讓人家聽得見吧!」
沈纖纖呆了呆,「哇」一聲哭了出來,奇的是她哭泣的聲音倒比說話的聲音還來得大,活像怕人家不知道她在哭,不過她這一哭倒讓所有的人都慌了,連獨孤毅都緊張不已。
「別哭!別哭!拜託你別哭了!」
他這可不是心疼,而是怕她那張五顏六色的臉萬一哭花了,那可就更嚇人了。
「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化好的妝,萬一哭壞了,會非常慘不忍睹的。」他好心地提醒。
慘不忍睹?她好不容易化好的妝竟被形容成這樣?沈纖纖哭得更大聲了。
「別哭了!別哭了!」獨孤夫人可是真的心疼了,「毅兒,你是怎麼了?怎麼一見面就把纖纖罵哭了?」
「我哪有罵她?」獨孤毅冤枉地叫道:「我只是提醒她化妝化成這副德行已經很嚇人了,再把妝給哭花了會成鬼婆,那堂堂的將軍府豈不是成鬼屋了?」
越說越過分了,沈纖纖還真想哭花她臉上的妝來嚇死他算了,但是她現在能擠出來的眼淚有限,要哭花她臉上的濃妝恐怕有些困難。
「毅兒,你說這是什麼話?!獨孤謹也忍不住出聲斥喝,其實剛剛他著實被沈纖纖誇張的裝扮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立即明白這應該是沈纖纖在報復毅兒先前在庭園裡所說的話吧!
看樣子,沈纖纖的真實性格可不同於毅兒所形容的那般,說不定比他那令人頭疼的妻子還難搞。
他看著仍在掩面哭泣的沈纖纖道:「她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兒,在這裡又無依無靠,你一個男子漢,怎好說這些話來欺負她呢?」
獨孤毅經父親這麼一數落,才感到一絲絲的歉意浮上心頭,但是一看到那一身刺眼的大紅金黃,他又受不了地別開了臉。
這會兒連父親都幫她說話了,說起來沈纖纖進府還不到一天竟然就讓爹娘的心全偏向她了,還哄得爹娘來替她逼婚。
天!想到往後得要天天面對這麼一張可怕的臉……
獨孤毅忍不住發抖,他越想越恐怖,這些年來替朝廷出生入死都還沒這麼怕過。
他一臉驚懼交加地站了起來,「沈小姐,是我失言了,請你原諒,改日再向你致歉。」
只要別打著嫁給他的爛主意,一切都好說。
他又向獨孤夫婦拱了拱手,「爹、娘,我……不吃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儘管肚子很餓,但一看到那張臉,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吃得下任何東西。
獨孤夫人這會兒更加不悅了,「是什麼事得馬上就走?連用個晚膳都沒時間?」
「是二皇子交派下來的任務,本想用過晚膳再出門,如今這麼一耽擱……」 他有意地睨了沈纖纖一眼,「我還是早些出門,免得誤了事。」
獨孤夫人一聽是二皇子所交派的任務便不再追問了,二皇子雖年輕,但其雄才大略的本事可不遜於當今聖上,就連丈夫都對他讚譽有加,毅兒更是誓死追隨,只是近年來毅兒似乎被交派了不少奇怪的任務,常常三天兩頭不在家裡,礙於這可能是涉及機密的公事,她也不好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