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加索歎了口氣。「我是真心愛你的。」
小蟬扁起嘴。「我們回來一九○一年才兩個月,你當然就愛我啦!」
畢加索懊惱。「那你想我怎辦?」
小蟬皺起眉。她也不知道。只覺得,忽然地,她極想刁難他。
畢加索說:「我答應你,我會盡心愛你。」
小蟬不想放過他。「每個女人都聽過你這番話,但每個女人都得不到。」
畢加索保持著耐性,努力安撫她。「我盡力,好不好?」
小蟬發脾氣。「才不,你不會做得到!」
就這樣,終於惹惱了畢加索。「你別這樣庸俗可以嗎?」他向小蟬咆哮。
小蟬瞪圓杏眼。「你說我庸俗!」
畢加索氣沖沖地走下床穿回衣服。「原本好端端的晚上,你硬是要破壞氣氛。」
小蟬說:「每一個女人都想與自己的男人天長地久!」
畢加索轉過頭來,怒目而現。「我不是已經答應了你嗎?」
小蟬抓住床單,苦著臉說:「但是你不會做得到!」
畢加索把衣服穿好,指著她的臉說:「你那個住在不知名小島的男朋友又做得到嗎?」
小蟬一怔,他居然提起了阿光。
畢加索一臉鄙夷:「他不也是做不到!」
阿光的樣子和神情立刻清晰地浮現在小蟬的腦海內。她想得入神。
畢加索冷笑。「無男人做得到。」
小蟬這才把眼珠溜向畢加索的臉上,她平靜地說:「不,他做得到。」
畢加索聽得見,他木無表情地望了小蟬半晌,這樣的神情,叫人猜不透他的下一步。時間凝住,氣氛膠著,最後,畢加索轉身,悶聲不響地拉開大門走出走廊外,而那關門聲暴烈又刺耳。
「砰!」小蟬隨那關門響聲渾身一震,她猛地搖了搖頭,阿光的臉這才從她的腦袋中消散。她抓了抓頭皮,然後跑到露台上向下望,夜間的街道上有畢加索怒氣沖沖的步行身影。
她知道這個要面子又倔強的男人不會從街上抬頭望她。於是,她看了數秒便從露台走回那張木床上,她緩緩躺下來,咬住指頭好好想一遍。
阿光縱有十萬樣不好,但他專一,除了她之外,他從沒想過別的女人,而且,他有與她一生一世的打算。
指甲都咬破了。為什麼從前不覺得阿光這些優點是優點?
小蟬用雙手使勁揉著臉,非常苦惱。
憎恨阿光的日子反而不苦惱,她只需要集中想謀殺他的情形,時間就能安然度過。苦惱的永遠是,這個人給她的感受複雜起來,不再單一。
小蟬以枕頭蓋面。這麼傷腦筋,不如首先殺死自己算了。
而當情侶間只要開始了第一場罵戰,以後就會源源不絕。畢加索與小蟬每隔一天就來一次針鋒相對。
畢加索說:「我容忍不了女人與我一起時心裡頭有其他男人。」
小蟬抱著披肩在醒鼻子,巴黎正步入秋季,天氣清涼。「我並沒有常常想起他。是你日夜在提起他。」
畢加索瘋狂地亂撥自己的頭髮。「你令我的日子太難受!」
小蟬揉著眼睛,冷冷地笑。「又來了又來了,你要開始詆毀我了。」
畢加索張開雙腿坐在木椅上,他嚴肅地向小蟬說:「你一定要告訴我,他有什麼比我好?」
小蟬失笑。「根本無法比擬!」
畢加索便說:「那麼是我比他好!」
小蟬點頭:「當然了!」
畢加索說:「這樣子,你永遠留下來跟我一起!」他的語氣如頒布命令。
小蟬立刻反應:「你別胡說!」
畢加索指著她怒罵:「你看你,對這份情完全無誠意!」
小蟬望著情緒激動的畢加索,這樣說:「讓我們現實一點……你認為我們可以一起多久?」
畢加索不加思索地說:「要多久有多久!」
小蟬緩緩搖頭。「我們沒法長相廝守。」
畢加索固執起來:「是我去控制的,我要與你一起多久就多久!」
小蟬合上唇,靜靜地瞪著他,她等待他緩和了憤怒後,才對他說:「你始終會遇上費爾藍德還有其他與你畢生互相影響的女人。」
畢加索仍然是一貫的橫蠻。「你分明是掛念你的男朋友!」
小蟬沒他好氣,她擺了擺手,頹然躺到床上去。望著天花板說:「面對現實吧!你不是一名可以專一的男人。你回想一下你的人生,你何曾決意專一過?但凡你愛上一個女人,你便失去安全感,你要以多情來平衡這種喪失自我的感覺。當你面對朵拉與瑪莉特麗莎的時候,我也沒要求過你去專一,作為你的愛情導師,我一直都只在誘使你盡力善待女人。一心一意,不是你這種男人做得到的。」
畢加索何嘗不明白,他抵受不了的,其實是這回事:「我不要你離開我!」
小蟬在床上轉過身來,望向站在床邊的畢加索,這個男人的神情既焦急又可憐,活脫脫是個撒野不遂的孩子。
小蟬從床上坐起來,她張開臂彎,畢加索就走進她的臂彎之中。小蟬擁抱他、安撫他又輕吻他的耳畔,她說:「我只是一個路過的女人。」
畢加索痛苦地說:「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我的心……」
小蟬的心抽動,她也傷感。惟有這樣說:「若然你肯放膽去愛,每一個與你有緣的女人,也會成為你的心。」
畢加索沒作聲。沒多久後,小蟬感覺到他的肌膚微震,她用雙手捧起他的臉,發現他在抽泣。
她心痛了,重新把他抱得更緊。
畢加索哽咽著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像你那樣進入我的心!」
小蟬輕輕搖頭,撫摸他那寬闊的背部,對他說:「你知道嗎?當你的心決定了歡迎一個女人,她們才能走進去。我能走進你的心,只因為你放膽放我內進。」
畢加索悲傷得掩住了臉。
小蟬說:「很多女人夢想走進你的心內,她們全都希望為你驅散寂寞,令你快樂。」
畢加索一直在哭,悲傷不盡。而抱著他的女人,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女人,他從來不會讓自己當著一個女人面前哭得這樣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