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單家大門,司機早在大門外備妥了車。警衛替單衍開了門,單衍和洪馨直相偕走出大門。
「阿、阿衍!」
這聲讓他盼了許久的熟悉聲嗓在他背後響起,單衍簡直不敢回頭,就怕那只是一場幻覺!
本來蹲蜷在門邊的柏真臻咬著下唇,猶豫著是否要再叫他一聲?見他僵著身軀,卻沒有回頭的打算,而洪馨宜卻直直看著自己,這使她有些卻步……
在單衍面前,她從來沒有主動過;可是現在,若她不主動,也許、也許她就要失去單衍了!
「阿衍!」她再次喊道,語帶哽咽。
單衍重重地一震,這才確定,那熟悉的聲音不是他的幻覺!
他緩緩回頭,見她身著一身乾淨簡便的工作服,手腕上還掛著一個「7-11」的,綠色環保塑膠袋,怯怯地站立在他身後。
他一雙深邃的黑瞳凝住她嬌美的臉龐。
她來了!在他盼望了許久之後,她終於來了!
心裡的震驚被一陣狂喜取代,單衍幾乎快控制不住地想要大笑,可是他隱忍了下來。
除了他對她表白、以及上回她避不見面時,他前去堵她的那一次外,這是他第三次看見真臻這般無措的模樣。他得好好把她這難得一見的無措模樣,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呀!這一生,也許都見不著這般低聲下氣的她了。
單衍眼裡滿是對柏真臻的寵溺與縱容。
柏真臻怯怯地朝他走去,站定在他高大頎長的身前,雙手無助地互相絞扭,一排貝齒緊咬著下唇,這番舉動在在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安!
終於敢抬起臉面對他時,她已做好心理建設,好自然地笑著面對他。
「好、好久不見。」她衝著他一笑。
「好久不見。」單衍不動聲色,與她一般客套。
她嬌怯的笑容讓他感到無比心疼,幾乎忍不住上前擁住她,要她快樂些!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受不了,先開口。
「聽、聽說你要去紐約?」一開口便直接切入問題重點。
她問話的同時,一雙大眼忍不住偷偷瞄著他身後不遠處的亮麗女子——她就是阿衍的未婚妻?她瞧著瞧著心泛疼!
好一個溫柔似水的大美人……阿衍、阿衍喜歡她嗎?因為這個可能性,她覺得連呼吸都困難。
單衍縱使心裡疑惑,嘴裡卻應道:「嗯。」
她微微瑟縮,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可是她習慣逞強,所以她必須強顏歡笑。
柏真臻帶著笑意瞅住他,強自鎮定地想要穩住嗓音,卻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而使嗓音微微顫抖。
「那、那也就是說,你、你不回台灣了?」
明明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為什麼在轉眼間,卻又消逝無蹤呢?單衍輕輕頷首,仍是簡單回答。
「也許。」
也許?柏真臻頭越垂越低,下唇被她使勁咬著。
「你、你、你要、要結婚了嗎?」她問得吞吞吐吐,忐忑不安地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嗯,可能吧!」如果要結婚,也是跟你。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他得看看她有啥反應?單衍不禁也緊張起來。
「可能?喔,這、這樣啊……」她僵硬地笑,喉嚨卻略略哽咽了。
他答案一出口,她隱忍已久的眼淚衝上眼底,濡濕了眼眶。她拚命叫自己把眼淚吞回去,不准在他面前掉目,那樣好可恥的!
是她盲目地認不清自己對阿衍的愛,還說些亟欲撇清兩人之間的關係的話來傷害他,拒絕相信他愛的是自己。而現在她又反海,在阿衍面前哭哭啼啼地說她後悔了?不!她絕對不能做出這麼丟臉的事!縱使、縱使她真的想大哭出聲!
為了面子,她花了好久的時間,將眼淚遮掩妥當後,才敢抬頭,逼自己笑著面對他。
「既然這樣……」她低下頭,拔下右手無名指上的小巧鑽戒,把戒指亮在他眼前,抿著唇微笑地說。「這個要還給你,它不屬於我,你……你該把戒指交給……交給值得擁有它的人。」
天知道,要她交出戒指有多麼令她心疼!
單衍冷冷地瞥了眼戒指,再看向她那似乎不痛不癢的表情,一股悶氣充塞心底,讓他不爽到了極點。
見他不肯收下,她的眼淚又快掉了出來。
「啊!」柏真臻忽然想起她脖子上的鑰匙項鏈應該也要一併歸還,遂伸手將之解下,和戒指一併遞給他。「我忘了,還有這個……我想,我應該……」她哽咽了下,傻笑著搖搖頭。
「不對,應該這樣說:鑰匙也該還給你,我以後、以後……再也用不到了!」在她還能忍住更多淚水的時候,她得趕快離開。
柏真臻上前一步,將戒指和鑰匙項鏈全硬塞進他手裡,哭紅的眸子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似要把他深烙腦海般,擠出難看的笑容道別。
「那就再見了。」她說完隨即轉身,快步朝來時路走去。
只有她自己和天知道,當她轉過身的剎那,眼淚就如同打開的水龍頭,再也隱忍不住地流瀉不止。
她就這樣失去阿衍了!再也不能與他分享她的喜怒哀樂,阿衍不再讓她依靠了!怎麼辦?怎麼辦?到底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做,才能夠不再承受揪心的痛?
她根本不願意失去他,可是她該怎麼做呢?該做些什麼才能挽回他呢?她不要他離開、不要他結婚、不要和他分開、不要……不要和他說再見!
柏真臻,你到底在逞強些什麼呢?就說愛他呀!真的有這麼難以啟口嗎?如果說一句「我愛你」便可以力挽狂瀾、挽回他,那麼她願意的,說一千遍、一萬遍都願意的!
無數的後悔充滿心裡,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拚命哭,哭到站不住,哭到不顧一切,哭到蹲在馬路邊,仍是哭。
她一邊哭,自胃裡急速湧出一股酸澀,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惡……惡……咳咳!惡……」她兩手抱著感到反胃的胃部,對著地上猛乾嘔,難受的作惡感讓她頻頻委屈地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