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沙王回過身,眉尾一挑,俯視跪伏在賀可王母身後的侍婢。
「哦?那天你為什麼會在王殿裡?」
此時屍體周旁的夫人們識趣地減弱哭聲。
「奴婢啟稟王。」盾涔的頭幾乎貼著地面,絲毫不敢抬起。「當天奴婢奉賀可王母之命,送信給長居於凡羚閣隔壁,絀兀苑的兀夫人。」因為常跟著賀可王母,見過不少世面,講話還算有條理。
賀可王母見向沙王目光銳利地投向姑母兀夫人,立即解釋自己與兀夫人的關係,「臣妾與兀夫人私交甚篤,是故常有書信往返。」
「嗯。」向沙王頷首表示瞭解,視線再落回盾涔,「你說說當天情形。」
「是。奴婢送完信,經過凡羚閣,看到……」盾涔遲疑了一下,「看到那個服侍音姑娘的漢婢……」
「那個漢婢,是那個漢婢?」梨夫人尖叫,試圖在這兒扳回一城。方才讓兀夫人搶走了大多風采。「是那個漢婢害死了凡兒?」轉身趴到已開始散發屍臭的屍體身上,「凡兒啊!你死得好不值啊……」
呼嚎聲再起,向沙王勉強耐住氣,朝外頭喊:「來人!」立即有兩名侍衛軍出現,向沙王下令:「去帶漢婢樓塵心過來。」
「遵命!」
侍衛軍一走,向沙王命令盾涔,「把整個情形說清楚。」
「是。」盾涔咬了咬牙,忽視如擂鼓般的心跳,強做鎮定說道:「奴婢看到那漢婢偷偷摸摸進凡羚閻,奴婢覺得奇怪,跟了進去,剛好看到那漢婢用布巾蒙住臉,朝守衛撒出白色粉未,兩名守衛馬上倒下;那漢婢放公主出來,讓公主得以離開王殿……」
根據她的言詞,向沙王揣想當時情況,臉色愈來愈難看。樓塵心,你夠靚,竟敢幹出這種事。
「你能發誓,你所言不假?」向沙王道。
盾涔赫然一愣。
賀可王母忙代她答話,「王,盾涔服侍臣妾多年,臣妾知她個性,她見著一分,絕不會說成十分。」
向沙王瞪著盾涔,要她親口保證。
「奴婢……句句屬實。」盾涔的額頭磕上地面。
向沙王望向門外,握緊拳頭,指關節咯咯做響。
「王,我們……我們知道這些日子您曾……多次臨幸那漢婢……」兀夫人跪著前進,來到向沙王跟前,哭求道:「可人命關天,您不能因而輕饒過那漢婢哪!」
梨夫人不讓兀夫人專美,也以悲淒的身形靠近向沙王。「王,恕臣妾直言,臣妾見過那漢婢一面,當時便覺得她眉眼不定、不安好心……如今聽她竟有讓人一聞便暈厥的白色粉未……那漢婢……」
「分明是個惡女、禍害。」兀夫人又搶話。
「王,您可得主持公道啊!」梨夫人瞪兀夫人一眼。
「王,凡兒是您的表妹、未婚妻子啊!而那漢婢,只是個……」誰也不肯少說一句。
「王——」
「我不會袒護任何一個罪人。」向沙王粗重的鼻息暗示他極力壓抑著怒氣。「等那漢婢一到,確定她有罪,我把她交由你們處置,由你們替曉凡討公道。這樣,還有異議嗎?」
眾人一時啞口無言,沒想到向沙王會這麼乾脆。莫非,她們的揣測沒有錯,向沙王要樓塵心陪宿只因為她也是個漢家女,向沙王只把她當成阿音的替身。
「謝……謝謝王。」兀夫人望向對頭梨夫人,悲傷的神情不再,反而帶點興奮。「我們怎麼處置那該死的罪人?」
「凡兒死得這麼慘,要她一命抵一命,未免太過便宜她。」這會兒兩人倒手拉著手,同一個鼻孔出氣了。
「嗯,不知她存的是什麼心,居然擅放凡兒。」二人踱回屍體旁,和其他夫人一起討論。
「就是啊!明知我們凡兒是后妃的不二人選,我看她不是要放了凡兒,而是存心害死凡兒。」
「哎呀,我愈想愈恨,那漢婢根本是小賤人一個,和那個阿……」
「兀夫人!」顧不得形象,賀可王母尖聲喚兀夫人,提醒她懂得分寸,別說錯話。
兀夫人張著口,「音」字就在嘴邊,瞳仁轉了轉,她索性「哇——」地一聲,又開始歇斯底里地哭嚎,「凡兒啊……」
三姑六婆哭的哭、吵的吵,局勢又陷入混亂。
向沙王立在門旁,耳膜被震得嗡嗚,他煩躁得簡直想賞那些臭婆娘們兩個耳光。
遠方侍衛軍押著樓塵心出現,向沙王看著她,兩人目光隨著她的走近,交纏得更緊。
「有了!」一道尖銳的嗓音劃破了他們相連的目光。「把那賤婢下放當軍娼。」
「軍娼?這……我贊成。」梨夫人拍手贊成,瞪向來到門前的樓塵心,「那賤婢,看就是娼妓的命。」
「太好了,就這麼決定。」兀夫人想向向沙王報告,「王……」
「不用問我。」向沙王說過任由她們處置,他絕不過問。
「啟稟王,漢婢帶到。」侍衛軍道。
樓塵心仍不清楚為什麼被押解來這,兩眼茫然地看看眼神冷淡的向沙王,再望向恨瞪著她的眾位夫人。
「賤婢,還不跪下。」兀夫人吼。
「看看你做的好事呀!」梨夫人指著屍體。
侍衛軍以長矛打彎樓塵心後膝,樓塵心當場跪下。這會兒她的視線直達前方半腐的屍體,她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淚水迅速凝成,「公主……」她死了?
「人是你放的?」向沙王以漢語沉聲問。
樓塵心抬頭望向沙王,滑下的清淚濡濕她臉旁;低下頭,看到一旁仍伏跪在地的盾涔,她瞭解是怎麼一回事了;不再抬頭,也不回話,算是默認。
向沙王眉宇一皺,但隨即很快地又鬆開,頭一撇,「人交由你們處置了。」不再多看腿邊的樓塵心一眼,「走!」邁開大步跨出殿旁。
「王……」他就這麼走了?樓塵心回過頭,目光緊追向沙王的背影。王,留步呀!留步呀!
「賤人,看什麼看?巴望著王會救你嗎?」兀夫人揪起樓塵心的頭髮,朝她啐口水,「呸!」她抹抹嘴,尖刻道:「你以為王把你當成什麼?你對他而言,就和茅廁一樣,每天排泄廢物的地方,而你對我而言,就同痰杯一樣,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