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社區球場,見著葉柳帆一個人坐在籃球架下方的桿上,低頭運著球。
場內原有四盞路燈,但只有一盞亮著。
一個女孩和她踩在地上的黑灰影子,加上單調的擊球聲——訴說的全是寂寞!
宋旭傑走至她身前。「怎麼會一個人待在這裡?」
葉柳帆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正在想他,他便出現……
「嚇著你了嗎?」他張開兩手,請她將球傳給他。
葉柳帆搖搖頭,將球傳給他,站起身,走出籃球架。「你怎麼會來這裡?」
宋旭傑運球在籃框下跑了幾步,「我到你家找教練。」
「有什麼事?」
「我是想……」還是等做了決定後再告訴她好了。「沒什麼,談了一些事情。」略停了下腳步後投籃,球在框上彈了兩下,未進。
葉柳帆撿回球,拍著,「恭喜你。在球賽裡表現得那麼好。」傳球給他。
「怎麼大家的消息都這麼靈通?」他立在原地,兩手交錯運球。
「都是體育社團的關係吧!消息流通得比較快。」想起前天學姊告訴她的事,「聽說你那幅畫也沒有問題了?」
「幾個教授相信我不會惡意模仿。」
「會得獎吧?」
他猜她是想提醒他曾許下的承諾。「大概。」在罰球線處投籃,又不進,他上前接住球。
「那……」不知該如何問——如果尤筱媛向他要那幅畫的話,他將如何處置?
宋旭傑不知她正擔心的事,只說:「我不會忘記我說過的話的。」
葉柳帆總算開心一笑。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即使那畫中女孩並不是她……
宋旭傑轉到三分線外又投了一球,球一出手,未待結果便搖頭道:「才兩個禮拜沒練習,一點準度也沒有了。」
葉柳帆抬頭看球擦板入網,同他說:「還好啦。」
「我該回宿舍了。」他將球傳還給她。
「那個……」看他毫不遲疑地舉步離開,她忍不住出聲。
宋旭傑停下腳步。「還有事?」
葉柳帆沉默了一下,才說:「我和尤筱媛最近又見過一次面……她說,對你的印象很好,很欣賞你的球技……」怕又被他罵多事,她忙又說:「告訴你這些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
宋旭傑有一點欣喜,但不是太多;也許是因為這些話不是尤筱媛親口說的吧!
「我是真的滿欣賞她的。覺得她笑起來很甜,人很活潑……但僅止於此而已,完全沒有進一步和她交往的想法。」
葉柳帆未再開口,只是一直低頭拍著球,數著球落地的次數。
許久,她覺得他應該已經離開了!而自己,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敢出聲說給自己聽——「我喜歡你……」
以為只餘一人的空曠場地上竟傳來腳步挪動了一下的聲音!葉柳帆猛然回頭,宋旭傑竟然還在……天哪!他聽到她說的話了……
而宋旭傑詫異得怔在當頭!他是不是聽錯了?
兩人目光對鎮,誰也不曉得該不該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宋旭傑選擇逃避這突發事件,轉身想走。
「是真的。」葉柳帆不自覺又開了口。
「咦?」宋旭傑回身,這下葉柳帆卻不敢看他。
她緊握著球,球上下顫動著,可見她的手不斷地抖著。「其實……我也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願意為某個人做任何事;沒想到……」
「為……為什麼?」問出口的聲音顯得瘖啞。他完全無法思考,只覺腦袋似乎一瞬間真空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排球場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很希望能看看你打籃球的模樣。今晚也是不知不覺想起那陣子你在這裡練球的情景,才來到這裡……」她側過身子背對他,勇敢地說出心情。
但宋旭傑卻沒有感覺……或者該說是驚訝蓋過了其他任何感覺……
終於,漸漸地,他回想起一些從前和她相處的片段……
「可是……我常常莫名其妙發脾氣……」仍無法相信她竟會對他……每一次,她都是懷著什麼心情面對他、同他說話的呢?
「沒關係,是我自己該挨罵的。」
「那……我……」
驚覺自己卸下沉重的心事將會造成他的為難,她急忙向他解釋:「你不要誤會,我說出這些並沒有什麼用意,純粹只是……只是和你坦率說出欣賞她的笑容一樣……誠實的說出……我也很欣賞你的球技、你的才華……我沒有……沒有其他想法。你不要誤會……」真的,他能聽完這些話就行了,她不敢再奢望……
沉靜再度纏繞雙人之間甚久……
宋旭傑心底了無主意,卻脫口而出:「我……考慮看看……」
當他離開後,葉柳帆兩手一鬆,球彈了幾下停在不遠處。
她則虛脫似的癱坐在地,全身不停地抖著。
說了……居然說了……居然當著他的面說出自己的心意……
以冰冷的手輕觸雙唇——這對擅自抖出主人心事的唇辦顫得更是厲害——
而以為聽完她的話後會漠然走開的他,竟然說考慮看看……
天!她可以抱有期待嗎?可以嗎?
第六章
排隊體育館內的教練辦公室。鐵木真才剛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來,打斷尤大老的談話。「你這回找我來是想要回宋旭傑?」
尤大老捻捻佈滿下巴、兩腮的鬈須。「也不是要不要回,他本來就是排球隊的人。」
鐵木真兩手一擺,挺不敢領教他泰然的神情與口氣。「『排球隊不缺他這一個。』這句話前不久才從你口裡說出,你不會忘了吧!」
尤大老點點頭,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排球隊是不缺他這一個,但也不想就這麼捨棄他。」
鐵木真不耐地呼口氣。「大老,當初是你將他往我這兒推的。」
「沒錯。所以現在我想從你那兒收回他。」
「出爾反爾?」
「我也不想這樣。只是依球隊需要……」
「球隊需要?」實際上是依段氏的命令吧?
尤大老搓著滿是硬繭的兩手,委婉地說道:「是這樣的,五天後會外賽開打,我有一個主要球員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