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目瞪整個經過的嚴仲秋一臉錯愕,瞪著一眨眼前還是萬家佛的妖屍,好一會兒,才遲疑喚道:
「弟妹……」是弟妹吧?
「別過來!」馬畢青冷聲喝道,挽了個劍花,直指牆上若隱若現的斑點。「還有一隻呢!是你自個兒出來,還是要我逼你現原形?」
嚴府院牆上斑剝的痕跡開始凝聚成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出,連馬畢青都來不及鎖住牠的身形,就見牠看中了柱子旁的小孩兒,直往那兒疾竄而去。
「小四,快跑!」她大驚叫道。
那頭狐妖原本打算拿小娃兒當要脅,忽見小娃的身後站著大號的娃兒,正是方才同伴幻化的萬家佛。牠暗叫聲好,一併要拿下這兩人的同時,卻見到萬家佛含笑注視著牠。
明明當定牠爪下人質了,他為什麼笑?
那脫塵病態的俊顏連點錯愕恐懼都沒有,自在的笑顏愈擴愈大,傳達到那雙閃著異采的黑眸裡。驀地,眸中瞳仁化為點點青光,微勾的嘴角在半暗的柱影下,噙著若隱若現的陰森笑意。
那笑,簡直是在說——來得好!就等你自找死路!
畜牲的本能極強,明白什麼東西對自己最有害。剎那間,牠捨棄抓人質的念頭,硬生生地從萬家佛身邊打擦過去,好像沾到了什麼,牠不及細察,隨即躍出嚴府高牆,消失不見。
「小四!」馬畢青原要衝上前抱住兒子,後而像想到什麼,踢起腳邊的長布,迅速包住她那把長劍後,才奔前用力抱住軟綿綿的小身子。「小四,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兒被擦到了?疼不疼?怕不怕?」
「沒有,娘,我很好啦!」在眾目睽睽之下,小四的小臉染暈。
「真的沒有?」她摸著他小小軟軟的身體,確認他真的沒有事,才鬆了口氣,親親他帶著乳香的額面,笑道:「我的小四沒事就好。」
槽了,感覺一道惱怒的視線送到他頭頂了,小四悄悄回抱了娘親一下,確定她暖呼呼的,才說道:「娘,爹也沒事。」臉紅紅的,再偷抱一下好了。他愈長愈大,以後要這樣抱娘的機會會愈來愈少的。
「我知道他沒事的。」
「哼。」頭頂傳來不悅。
馬畢青跟兒子眨眨眼,抿嘴笑道:「因為你爹天下無敵嘛,小小的狐狸精當然傷不了他,你不一樣,你只是個小娃兒,沒你爹強,是不?」
「哼。」頭頂傳來的下悅聲,稍微降低了點。
馬畢青又偷親了兒子一口,然後起身,看見嚴仲秋有點閃神地走過來。
「相公,這就是你常說的好兄弟嗎?」她輕聲問。
「是啊。」
「……我不喜歡。」那聲音幾乎是含在嘴裡的。
萬家佛聞言,唇畔淺笑,並不答話。
「家佛,方才……方才弟妹……」
「嚴大哥,先前下馬車你可能沒看清楚,她就是我娘子,青青。」萬家佛十分炫耀與得意。
嚴仲伙見她拱手,他連忙還禮。「果然是弟妹,剛才小四喊是他娘,我著實嚇了一跳——」下馬車時,他忙著吩咐僕役清理客房,小四跟他睡,僕役則帶著這對夫妻去客房,所以當他一轉身時,只看見萬家佛小心扶著一身披風的女子離去。
眼前這少婦,約莫二十三、四歲,個頭兒只到萬家佛的肩頭,穿著粉紅桃色的夏衫,右腕緊緊繫著老舊的紅絲繩;她的貌色遠不如自家相公來得出色,但久看之後,發現她有張別有韻味的桃子臉,眸色分明,即使在黑夜裡,依舊感覺得出她炯炯有神的雙眸,只是看起來不像是成過親的婦人,反倒像是小四的姊姊。
是了,他終於看出眼前的馬畢青與之前他所感覺的馬畢青有何不同了。
之前的馬畢青在馬車內一聲不吭,下了馬車穿著披風像在御寒似的弱不禁風;而現在的馬畢青則確實是萬家佛跟他提過的那位走遍大江南北的馬畢青。
「嚴大哥,方纔的妖怪已死,你可以放心了。」萬家佛展笑道。
嚴仲秋疑惑地喃道:「真有妖怪?真有妖怪?」懷疑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一回事啊!
「眼見為憑。再者,小弟不是說過,這種亂世,連積善之家都有妖孽存在,要有人遇不上妖怪,那可真要謝天謝地了。」原是帶點譏誚的語氣,在看向妻子時,又皮了起來:「就我家青青跟我心有靈犀,我暗示她可能有妖怪,那頭狐狸精化身成我,她都認得出來。你瞧,我跟青青多麼情深意重、恩愛無比了,是不?」
「……相公。」在他面前,馬畢青一向不會按捺住疑惑。「你,暗示過我?」
萬家佛一愣。「我朝妳眨眼了,不是嗎?要不,妳怎麼認得出來那不是我?」
「相公,他走進來時端著食物,你一向挑食,那盤食物裡至少有三樣是你不愛吃的。」
「……」他微微瞇眸。「青青,妳再說一次。」
「相公,他走進來時端著食物,我一向挑食,那盤食物至少有三樣是我不愛吃的,再加上你的暗示,我自然明白那不是你。」她一向很「以夫為尊」的。
萬家佛滿意地笑了,轉向嚴仲秋,得意地聳肩,態度好像在說,世上還有哪個妻子能像他萬某人的妻子一樣那麼地聽話?
嚴仲秋暗自失笑,對著罵畢青問道:
「弟妹,妳的功夫看起來並非高手,為什麼能一劍斬了妖怪?」
「那是我千方百計找來的斬妖劍。」萬家佛代她回答,綻開笑道:「不然青青哪有這份能耐去滅個妖怪。小四,你去收好那把劍。」
小四聞言,立刻跑去抱起那把被長布包得密實的利劍。
「嚴大哥,晚點你將那頭狐屍給火化,切莫埋了了事。小妹明早應該就能恢復正常……正好,明天一早我們一家就要離開。」
「什麼離開?現在你可是咱們嚴府的大恩人!好歹也要住個幾天才能走,何況,方纔還逃了一頭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