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孤寂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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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頁

 

  我低下頭。「我不……不會喜歡你的,永遠都……都不會。」該死!我臉紅了?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確定?」這次換他笑了,雖然我沒再看著他,但是我從他的語氣裡知道,他笑了,而且應該是放輕鬆的那種笑。

  「你管我!我就是確定。」我依然低著頭。

  「如果你真的可以確定,就抬起頭來,看著我,對我說。」他調整了姿勢,站得直直的,「說呀,潘曉湘,看著我,說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喜歡上我。」

  我抬起頭,也不管臉是不是紅得快要燒起來了,我勇敢地看著鄭溫凱的眼睛。

  「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因為鄭溫凱把他的手掌貼上了我的額頭,這個舉動讓我張大了眼睛,愣傻了。

  好大的手……我想起了我曾經被這隻手牽握過,在我難過得不能自己的時候,是這隻手牽著我回家的。

  「你臉好紅。」鄭溫凱放下了手,盯著我的臉。「說吧。」

  「你打斷我了。」我白了他一眼,想要掩飾自己的紛亂心思。

  「有差嗎?不會影響你的決定吧?或者該說,你的『確定』?」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鄭溫凱,深呼吸一口。

  我到底是怎麼了?我只要堅定地、大聲地告訴鄭溫凱,「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上你」我就解脫了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必看見這個傢伙在我面前出沒,我再也不必因為他的存在而過度提醒我與鄭明宏之間的無奈。我再也不必忍受他的輕薄……

  但是,我在猶豫什麼?我竟然……說不出口。

  甚至在他的手掌貼上我額頭的那一瞬間,我閃過了一個念頭:如果能夠被他疼愛,也許會是很不錯的事情……

  我已經寂寞到這種地步了嗎?鄭明宏已經不能滿足我的空虛了嗎?那些點滴回憶與堅持已經不能灌溉我了嗎?

  「走吧,不要站在這裡說話,很多人在看。」鄭溫凱打破了沉默,「你無話可說也沒關係,我可是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我也說過,我只需要你給我機會,決定權在你。」

  我什麼話也沒有說了,只是任鄭溫凱再度牽著我的手,散步。

  他真的非常會把握機會,在一開始他說了很多話,只要是,他的一切,他似乎都不打算保留了吧!但是他說得再多,就是不提到他的堂兄弟,也不提到他的感情過往。而對於我的沉默,他也真的不表示意見。

  而我記得了什麼嗎?沒有,我什麼也沒記住,我只記得他搭著我的肩膀,握著我的手,跟我說,他絕不會讓我感覺到孤獨與寂寞。

  當我聽到他這麼說時,我竟然笑了。孤獨與寂寞?

  這種東西,不是你不讓它們接近我就不會存在的;這種東西,像是病毒一樣會迅速蔓延、難以撲滅;這種東西,可以潛伏好幾年;這種東西,是自身的免疫不足。

  我不知道將來鄭明定能不能治好我的孤寂症候群,但是至少目前……他不僅無能為力,甚至只會加重我的病情,還有他自己的病情。

  坐上公車時,我自鄭溫凱的手掌中抽離了我的手,依然不發一語。

  「你可以在九點前到家。」鄭溫凱看看手錶,然後對我笑一笑。對我的面無表情視而不見,「謝謝你今天晚上給我機會。」

  「你還要我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他愣了愣,又笑了,「你可以嗎?」

  「下車前給你答案。」說完,我把頭靠向了車窗,閉上眼睛。

  不到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家了,這短短的路程當中我想起了好多好多畫面。

  我的憂鬱跟孤寂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問題我其實想過很多次,只是沒有繼續細想下去,我不敢奢望短短的十幾分鐘就可以得到答案,但是至少我要歸納出一個自己該去的方向。

  也許方向確定了,答案就會在前方等著我。

  我還未滿十六歲,卻像是已經要面對人生重大的選擇,但是,在很多年之後我想了想,這一晚的決定的確左右了我未來許久的路途,不只是感情上的依歸,或是連帶地影響了我的發展,總之,我活生生地印證了離散數學的理論,牽一髮動全身。

  最可怕的事情在於:我不只改變了我自己,也改變了所有人的人生。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張開了眼睛,問正在閉目養神的鄭溫凱。

  「什麼問題?」

  「因為我,鄭明宏他……是不是過得不順利?」

  「你一開始就該知道的,不是嗎?從你國中畢業前……」鄭溫凱一直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溫柔,卻帶著心疼。「事實上,從他被記過以後。他一直過得不好,你畢業後更是……」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麼……」我吞了吞口水,試圖制止在眼眶的淚水滑落,但是只是徒勞,「如果我真的放了他,他就會比較好嗎?」

  「那也要他真的願意放了你。但是,他做不到,你不也……你應該很清楚他跟秀明不可能會……不是嗎?」

  我點點頭,又把視線別向了窗外。眼淚止不住,止不住。

  因為我不曾真正的放手,所以鄭明宏也無法徹底地忘了我,那些錯誤的印記對我們這些活在升學主義下的小孩子來說,太沉重了。

  如果,我們今天是可以隨便混個學歷就結束青春的人,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吧?什麼記過、榮譽、成績……都是跟我們無關的事情。

  如果我完全地退出鄭明宏的世界,就算他曾經在乎過我,一定也會很快就忘記了。他一定會的,不會也不行。

  因為,我想要忘記他了。不忘記是不行的。

  我們都還很年輕,可以的,時間的洪流很快地就會用許多新鮮的事物與人物沖淡這一切。

  公車繼續前進,下兩站就是我該下車的地方,鄭溫凱還有一站才需要下車。我站了起來,我想提早一站下車。

  「要不要陪我走回家?」我問,試著擠出一點真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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