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樂女仰起臉,充滿希望。 「是嗎?我也覺得它們挺好的,不過,以後一定可以做的更好些。」
只要給她一點點兒夢想,天地即會變為炫爛的彩色。
「尹大哥,你吃吃看,這些都是我們女兒虹裡經常吃的糕點,其實我向來只會吃,不會做的,這可是我頭一次大顯身手喔!」她竟然不好意思的紅起的臉頰。
她伸手指著去介紹,愈說愈小聲, 「這是鬆糕,是用松花果做成的,這是蜜粉卷兒,得去找花粉來釀,喔!還有這個,這個是我自己亂做的,我給它取個名字叫『樂樂』。」虹樂女拾起一顆姆指狀大小的「樂樂」圓球,繼續為他介紹。「因為『樂樂』就像我一樣,外表看起來笨重粗魯,可只要咬下去以後,裡面的餡兒真是又香又甜,尹大哥,你說,它該不該叫『樂樂』?」
尹塵心伸出手接過她拿著的甜品,將『樂樂』塞進嘴巴裡去,一邊咬一邊回應道:
「我把『樂樂』給吃進肚腸裡去了,怎麼辦?樂樂?」他對著她露出難能可貴的笑容,開起一個小小的玩笑。
突然的玩笑話反而教虹樂女來不及反應過來,她怔怔地望著尹塵心淡然中突然乍到的暖風。
「樂樂。」他這樣喚著她。
「啊?「虹樂女好不容易才能從暖風中走出來,抬起頭振作起自己恍惚的情緒。 「沒關係,我做了好幾個『樂樂』,尹大哥可以放心的吃。」
「……」這會兒連尹塵心也無語了,苦笑著對那盤點心無奈地搖搖頭,不愛甜食的他,竟然因為這個小丫頭的一片瞎熱心而吃起了一顆顆『樂樂』來。
皮酥餡香甜,它們像虹樂女,它們不是虹樂女。
「尹大哥,我編了首歌,唱給你聽好不?」虹樂女掀高衣裙,站至椅凳上低頭詢問他。
「好呀!又想作什麼怪了?成天淨會扯東扯西的。」
虹樂女將下頷向上一揚,睇眼掃視他,很不甘心的抗議著,「我可是用足了心才編好的歌耶!尹大哥你就老是瞧不起我!」
「小鬼丫頭。」他招手要她下來。
「我不是小鬼!」虹樂女朝尹塵心吐了吐舌頭,便從袖服內拿出一片葉子,含在唇裡吹起了一段弦律。
葉片所吹來的音調比較清銳,特別是由虹樂女那種不純熟的技巧吹奏之後,尹塵心差一點兒便認不出它的原曲為何,只差那麼一點兒。
他的眸子睜得偌大,不放過從她唇內釋放出來的絲毫音符,一點一滴在拼湊。
吹了一會兒,虹樂女輕輕的吟唱起一段歌詞:
君不見,猛水泉泉瀉人間,
狂歌狂舞最狂顛。
卿莫詠,幽谷深深鎖芳魂。
忘憂忘喜難忘塵。
日初懸,銀牙彎彎美如虹,
半醒半醉半癡怨
夜正涼,簫樂冉冉熱衷腸,
忽顫忽急忽神傷。
她的歌聲嬌懶,並不以一般酒坊裡的女人那樣風情萬千,虹樂女只是很隨性,很自然的唱著,一點兒也不在意是否能感動人心。
尹塵心聽完她所唱的詞意以後,表現出的情緒顯然並不是感動,他分明受到了極劇烈的震撼。
「你……你唱的是那裡的歌?」他叫起來,一點也不溫柔。「什麼君不見?什麼卿莫詠?什麼難忘塵?」尹塵心急躁的伸手扯住虹樂女的手腕。
之前的和善消失無形。
誰教虹樂女哪樣的歌不好唱,偏偏就編了那麼一首擊人心扉的邪門歌!李莫詠是他內心解不開的罩門,任何人也妄想點破它。
「你……做什麼嚇唬人啊?」
「說,是誰教你的歌?快說!」他又恢復成一個不近人情的尹塵心,緊緊地扣住虹樂女纖瘦的手腕。
虹樂女疼得眼淚都快噴出來了,但她仍然大忘對他哇哇大叫。
「你…你放手啦!我不懂你要逼我說什麼鬼玩意兒?你快點放開我!」她壓根兒沒想到自己費盡心力為他編奏的歌會帶給他如此瘋狂的反應,她不過是想替他去憂解愁嘛!
誰曉得尹塵心竟然像個瘋子似的對待她!
「你快告訴我!」沙啞的聲音底全是急迫,尹塵心將虹樂女從椅凳上給拽下來,非常用力的按住她,早忘了她是個中毒的傷者。 「你究竟是在何處學到這歌的?你怎麼知道它的調子?那詞你又是從哪兒偷來的?」
他愈是逼她,虹樂女反抗的心態便愈強,真不明白她到底哪處做錯了?
「哼!我的歌又什麼地方惹你尹塵心不滿意來著?」
「你、的、歌——」其實那道曲子是李莫詠生前所譜寫的,往後每當尹塵心想念起如煙的往事時,便會吹奏它。
他內心的衝擊不斷加強力度,手掌的力道也因此不覺得更添重了數分。
「噢,」虹樂女的眼淚忍在目眶裡不肯向他妥協,雙眸瞪視著這個性情驟轉的男人。
「我……人家只不過想逗你開心嘛,就算這歌真是我偷來的,你也犯不著發那麼大的火啊!」她垮著一張即將氾濫的粉臉嗚咽道。
「你偷來的?」尹塵心若有所思,手上的力道因而放輕,虹樂女順勢掙出了他的箍制。
她甩甩自己快被他捏僵的那隻手,瞅過尹塵心,很不滿意的為自己辯解道:「也不算全偷啦!是我在渫泉的石頭上發現了那前半首詞,覺得它意境挺美,就再替它補了後半段嘛!」
「前半首?你再念一遍給我聽聽。」他命令她。
「就是……我想想,」虹樂女搔搔頭髮,皺起眉,被他剛才那麼一叫罵,所有的好心情全給趕跑了。「啊!想到了,那塊石頭上刻著:君不見,猛水泉泉瀉人間,狂歌狂舞最狂顛。卿莫詠,幽谷深深鎖芳魂,忘憂忘喜難忘塵。嗯,就是這幾句羅!」
「難忘塵……」尹塵心低喃的念著。
「對呀!我也是覺得有趣才把它給記下來的,」虹樂女以為他已經恢復尋常了,就又開始嘻嘻哈哈起來。「你瞧,這裡叫做忘塵谷,但那個作詞的人卻偏偏覺得難忘塵,不是很玩味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