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鎮重的思忖了一會兒,「那些孩子應該還沒有立刻喪命的危險,但是妳……妹子,妳得撐下去。妳若怎麼了,誰來揭穿這個陰謀?誰來救這些孩子呢?」
她默然了一會兒,帶著哭音,「可以的話……我也想撐下去的……」但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明白,若不是無拘耗盡真氣救她,她早就在暖泉裡往生了。
聽見她哭泣,鷹兒抬起頭,虛弱的啼了兩聲。
「牠也要妳加油呢。」無拘一陣鼻酸,說什麼也得救她,「妳們是朋友,難道要牠眼睜睜看妳……妹子,振作點。」
麗剛哭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天可憐見……才十六歲呢,遇到這樣驚險的事情。居然從千百仍的懸崖跳了下來,除了一些擦傷,幸好沒有大礙。又萬串讓她找到了暖泉,這才讓她撐到自己來救。只能說,這個妹子命不該絕。
他背起了癱軟的麗剛,用衣帶將她縛緊,望著日頭定方向。
待終於到了山鎮時,日已黃昏,麗剛也只剩一口氣了。
急沖沖的找了山鎮唯一的大夫,大夫一診脈,眼睛都直了「……壯士……夫人的傷……小的不會治。」
他煩躁起來,「這點子傷不會治,你當什麼大夫?!」他本威嚴,一動怒更如天神般氣勢凜凜,大夫嚇得跪了下來。
「壯士饒命!饒命!小的本是窮地方的赤腳大夫,真的不會治……夫人的寒傷已經侵入心脈,應該是不活的……為什麼還有氣,小的也不明白……」
見他抖得跟篩子一樣,麗剛再愁苦,也笑了出來,「大哥,你何苦欺負大夫?這可不是『這點子傷』……」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大夫,你這兒有人參嗎?我不要斷頭須末,給我完整的。有多少買多少。」
「獨蔘湯?」無拘皺起眉,「妹子,妳現下怎禁得住這種陽剛強補?還是先固本,再來慢慢調養……」
「我沒時間慢慢調養。」她垂首,勉強笑了笑,「先保住一口氣,其它的,再說吧。大夫,把你們的蔘都拿來我看看。」無力的亮了亮飛錢,「我買得起的,別擔心。」
一見來了大主顧,大夫慌得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奔的去抱了蔘匣子來。
一開匣,麗剛歎了口氣。這種蔘秧子也好叫「人蔘」?怕是還沒離乳的嬰兒蔘吧?
勉強挑了挑,選了幾個略粗的。她也懶得算了,五百貫飛錢撇下,「大哥,揀個乾淨的客棧住吧。煩小二幫我熬這獨參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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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棧,進了房,她輕輕哎唷一聲,睡下了。
無拘不放心給別人熬藥,自己端了火爐子,就在床邊看著她,邊熬著蔘湯。
他略鬆了松神,麗剛馬上沒了呼吸,他慌得又是度氣又是點穴,這才又把麗剛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一等熬好蔘湯,放著待涼些,他遲疑著要不要讓麗剛喝下去。
獨蔘湯本來是讓臨死病人吊口氣等親人用的,其性極陽極烈,對寒傷體弱的人來說,無異飲酖止渴。就算能吊上這口氣,這寒傷……被極陽逼住,更救不得了。
喝是死,不喝也是死。喝了只是死得遲些罷了。
他堅毅的抬起頭,先保住她這口氣再說。
千喚萬喚喚不醒麗剛,他心裡發苦。這個小姑娘……恐怕要命喪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小鎮了。
強灌一口參湯,她卻連嚥下的力氣也沒有,緩緩的從嘴角流下。
不行!怎可眼睜睜看她死在這裡?
他一咬牙,含了口蔘湯,強度到她嘴裡去。她的唇,是這樣柔軟嬌嫩,卻也這樣的冰冷……
求求妳,快嚥下吧。妳若嚥不下去……這可……這可會是他心裡一輩子的傷痕。
見她無力的嚥了一口,無拘心裡稍微安心了,慢慢的一口接著一口,將一小碗金黃色的蓼湯都灌完。
半個時辰後,麗剛迷迷糊糊的哽咽了一聲,他才鬆了口氣。
抱著她半臥在床上,他心裡一陣茫然。幸好她昏迷著呢,不然……她恐怕又會哭了。
見到她的眼淚,比什麼都令人難受。
雖然不是有心的……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清白都毀在他手裡了。
唉……他這個四海第一名捕,向來以冷靜判斷聞名的燕無拘,現在也亂了方寸了。
一面調息一面看顧著她,又是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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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蔘湯見了效,第二天麗剛就可以自己坐了起來,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但是無拘的心裡越發沉重,這紅暈是不正常的。他害怕去想「迴光返照」這四個字,但是他比誰都明白,麗剛現下是這樣了。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林神醫能夠醫治麗剛。但是到西南千百里遠,麗剛怎麼熬得到?更何況一路瘴癘,恐怕雪上加霜。
「我捱不到爹爹那兒。」這個冰雪聰明的小姑娘替他說了出來,「半路我就死了。」
「胡說。」無拘剛幫她度完氣,盤腿打坐了一會兒。聽她這樣講,皺起劍眉。
「除了我爹爹,還有人可以救我的。」麗剛閉上眼睛緩了緩氣,寒傷和獨蔘湯的陽剛在體內衝撞,忽冷忽熱的很是難受,「大哥,帶我去濟南。我們順流而下,很快的。」
「濟南?家裡還有人可以醫治妳嗎?」他突然感到一絲希望。
她遲疑了一會兒,「……家裡的大夫雖好,卻沒有人可以醫治這傷。這不是尋常寒傷……我是要去找『鬼醫死要錢』。」
「……妹子,妳怎麼認識這種邪魔外道?」無拘有些不悅,鬼醫死要錢專治江洋大盜,雖然沒有直接劣跡,他正直的個性也對此人相當不以為然,「他是個為虎作倀的……」
「她醫得好我。」麗剛也有點不高興。啐,侮辱她姊姊。「再說,醫者父母心,難道江洋大盜不是人,不該看醫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