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訂了嗎?」
「我給了他們你的生辰八宇,合過八字後再談細節,不過可惜了……」羅美女歎了一口氣。
「什麼事可惜了?」
「可惜了自己的女兒成親,不能做個便媒。」
「娘真是愛作媒到了超凡人聖的境界。」連不喜媒合的她如今都有點走火入魔了。
「便宜了陳秀菊。」
「嗄?」
「是啊,湯府找來陳秀菊作媒,我本想請他們換個人,可又怕要求太多,湯府會不高興。」
「娘,我們沒必要把姿態放這麼低,如果您對湯府真有什麼不滿,不妨全說出來。」
「哎呀,你別多心,能攀上湯府我高興都來不及,作夢也會笑,哪會有什麼不滿。」
閔茉薇沒有母親的興奮,反而心情低落,好像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告訴她:湯武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怎麼一副愁雲慘霧的模樣?」
「有點煩。」
「煩什麼?我若年輕個二十歲,就我自己嫁了。」羅美女開玩笑地道。
湯武是沒有什麼不好,她也覺得跟湯武談得很來,可就是覺得少了一點什麼。
但是,那一點「什麼」究竟是什麼,她也說不太上來,但是她感應到了,騙不了自己。
※ ※ ※
翌日一早,湯武約了閔茉薇喝茶。
「想吃些什麼?」他問。
「才用過早膳,不餓。」
「喝茶不配東西,好像怪怪的。」
「你決定吧!我沒有意見。」
和湯武在一起時,她的情緒一向波動不大,不像和某個人在一塊時,心情高低起伏劇烈,捉摸不定。
是的,那個「某個人」就是那個和她水火不容的安而碩。
她托腮看著窗外的路人,帶點研究況味。
湯武叫來不少配茶的點心,有黃豆糕、綠豆糕、酥炸花生、山楂餅……
「吃啊,茉薇。」他輕喚道。
她喔了一聲,卻沒有任何動作。
「很好吃的,你吃一點嘛!」
她轉過頭。「叫這麼多,哪裡吃得完。」
「可以的,若是吃不完可以請店小二替咱們打包。」
沒有貴家子弟的奢侈氣亦是湯武的優點之一。
「真不敢想像你就要嫁給我了。」他難掩興奮之情,已經高興得快飛上天了。
「你看清楚了嗎?」她突然問道。
「呃?」
「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確定我就是你想娶的女子?」
他不解她為何有此一問。「什麼意思?」
「咱們倆門不當、戶不對,你爹沒有意見嗎?」
「只要我沒有意見即可,又不是我爹要娶妻。」
「可是當初安公子到你家說媒時,你爹同意的對象是敏兒姐姐啊!」
「李家和湯家是有世仇的冤家,雖然安公子那時說服了我爹考慮這樁親事,可如今李敏兒生了怪病,我爹說什麼也不會同意湯家讓這樣的媳婦進門。」
「原來是這麼著。」她沒忘記李敏兒的病。
「你不用怕,我娘很好相處的。」
她並不是害怕,只是……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心裡就是有點不安。
「你爹呢?他不可能沒有意見。」
「只要我想做的事,他通常不會有太多意見。」
她歎息了聲。
湯武敏感地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她僵住。
「是不是覺得答應得太快了?」
她為了要贏那場賭局,確實把自己逼上了絕境,她盯著他擔憂的表情,不忍心傷他,只好說:「別想太多。」
「我會對你很好,照顧你一生一世。」他向她保證。
她勉強一笑。「謝謝。」
「我愛你。」他誠心說道。
她好想哭,因為這句示愛的話,不只沒能令她高興,反而令她覺得空虛。
※ ※ ※
氣候不是很好,天空灰灰陰陰的,還飄下毛毛雨。
閔茉薇翻開書卷,試著想在書上求得平靜,可尋了半天,還是尋不著。
羅美女敲了敲她的房門。
「茉薇,快出來呀!」她的語氣急如星火。
「什麼事?」
「陳秀菊的兒子說要見你,有話要對你說。」
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安而碩要見她?為什麼?
她擱下書本,從床上跳下來,開了門問道:「他人在哪裡?」
「門口,我沒讓他進來,要是讓湯府的人知道咱們招待別的單身男子,不知會惹出什麼是非來。」
「會有什麼是非?又不是被抓到衣衫不整的黏在一塊,湯府的人會有啥意見?」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腳步平穩,心緒不亂。
「茉薇,陳秀菊的兒子找你做什麼?」羅美女跟上前去,她不想佳期將至之時又有什麼變化。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可別三心二意啊,我看那陳秀菊的兒子武功高強,難纏又不好惹,你要小心……」
「不會的,他大概是來恭喜我的吧!」
羅美女還是不放心。「我陪你一塊……」
她立即拒絕。「不用了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何況我和他又不熟,不會聊太久的。」
「你們要去哪裡聊?」
閔茉薇拿起油紙傘往門外走。「不知道。」
她走出家門,左右張望了下。「人呢?」
突地,肩頭被拍了一下,她嚇了一跳,迅即回過身,抬頭正好與安而碩的視線撞個正著。
那一瞬間,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麼。
「找我有事?」她問。
他往前走,不發一語;她跟隨在後,不再追問,她知道他想告訴她時自然會開口。
然後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處華麗屋前停了下來,收起紙傘,推門而入。
她被門裡的景致嚇了一跳,曲折華美,極人天之巧,崇樓巍峨、高低相映,雕樑畫棟、俯仰相連。
她還是跟著他往前走。
走進東翼的廡廳,他才轉過身,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有些苦澀地道:「我輸了!」
她僵住,一顆心不知所以的狂跳了起來。「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再說了一次。「我輸了。」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定定地回視他的目光,她想,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像個大白疑。天啊!這是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