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菁紅沒有任何反駁,默默的下床,在娘親的責罵聲中背上竹簍上山去。
她已經習慣了,她的出生是一種錯誤,她是惹人厭的東西,生下她是三生不幸、倒了八輩子的楣,所以當她的兄弟姊妹都在享樂遊玩的時候,她得負責做完家中的一切大小雜事,還得忍受娘親刻薄惡毒的言語和隨興而起的責打,之後,就要上蛇山尋找藥草。
他們聶家算是小康之家吧,在襄城裡擁有兩家藥鋪子,娘為了節省成本,藥鋪子裡有很多藥草從以前就都是叫她到蛇山去找回來,爹娘和她的四個兄弟姊妹都住在城裡,而這間小屋位於蛇山山腳下,是兩年前家裡終於買了兩個奴僕之後,娘親請人搭建,然後將她趕到這兒來住,沒有費事編造什麼借口,直接叫她滾出去,別再留在家裡惹人生厭。
是啊,家裡不再需要她當奴才,她甚至覺得,是因為娘再也無法忍受天天看到她,所以才忍痛花錢的買了奴僕回來。
在這裡,她是孤單的,附近沒有人煙,也不會有人來串門子,只有藥鋪子需要藥草的時候,才會有人來,大部分是聶家兩個奴僕輪流來,只有偶爾一兩次,娘親會親自過來,那種時候,就是她皮肉痛的時候了。
其實,她一個人住在這裡也好,沒有挨不完的打罵,沒有做不完的家事,日子過得輕鬆自在,她反而變得快樂。
很奇怪的是,對於自己不得娘親疼愛這件事,她並不會太在意,也從來不會為了爭取疼愛而努力證明什麼,更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被打被罵,或是做著永遠做不完的勞務而心生怨懟,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有時候娘拚命打她的時候,她甚至感覺不到痛,為什麼呢?
「呀!」太過於心不在焉,腳下一個不留神,被石頭一絆,整個人趴跌在地上,一陣痛從膝蓋和掌心傳來,她也只是頓了下,便緩緩的爬起來,對掌心和膝蓋的擦傷視若無睹,拍拍身上的塵土,繼續往山上定。
腦袋裡回想著這次所需採擷的藥草,愈想一雙柳眉便愈緊蹙。有點不妙,近一年多以來,娘要的藥草愈來愈稀有,今天開的這張單子裡,有大半的藥草她懷疑這個山頭會有嗎?
斗大的雨滴突然滴落,她有點錯愕的抬起頭。下雨了?
然而僅眨眼間,雨勢忽然加大,她在瞬間被淋成落湯雞。
「哇!怎麼突然下這麼大的雨啊!」聶菁紅抱頭猛衝,幸好這山頭她熟,在雜草淹漫下隱隱約約還看得出有條小徑,順著小徑直衝,拐了幾個彎,在山壁的地方有個山洞,可以讓她暫時避避雨。
直到衝進陰暗的山洞裡,她才鬆了口氣,趕緊拿出打火石,準備生火烤乾濕衣,可惜,沒有樹枝。
無奈的放棄,將打火石收好,全身因寒意而顫抖,忍不住嘀咕,「這天氣真古怪,往常冬季是從不下雨的,怎麼今兒個這般奇怪,不僅雨勢又大又急,還打雷呢!」
緩步走向山洞口,側彎腰往外頭灰暗的天空瞧,卻冷不防被突如其來打下的雷給嚇了一大跳。
「嚇!這雷打得好近。」她幾乎要懷疑適才那道雷根本已經打在山洞上方了。
打了個哆嗦,她決定還是進到裡頭比較安全一點。
退了兩步,才轉身往山洞裡頭走,一道閃電打來,照亮了陰暗的山洞,雖然只是一瞬間,但足夠了。
她猛地停下腳步,瞪著方才驚鴻一瞥的地方。那裡……那裡……就在那顆大石後頭,正蜷縮著一尾極大的白蛇,牠、牠在冬眠嗎?!
正當地猶豫著是不是該選擇淋雨離開山洞時,外頭又是一陣雷聲轟隆,這回不再是她的錯覺了,那雷真的打在山洞上,甚至整個山洞都感覺得到那一陣震動。
天啊!這種天氣絕對不能出去,否則肯定會活活被雷給劈死,可是留在這裡會不會被那尾大白蛇給吞了?
外頭的天好黑,連帶的讓原本就陰暗的山洞變得更加昏暗,這場雨恐怕短時間內不會停,那……
連續的閃電,斷斷續續照亮了山洞,接著一陣轟隆雷響,山洞又是一陣震動,突然,她驚愕的瞠大眼,在閃電的照明下,她看見那黽白蛇突然竄出,朝她直撲而來,因為速度太過迅速,她根本無法及時反應,便被那尾大白蛇給捲住,送往他的大口--
她死定了!
一陣劇烈的震動過後,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有點怔楞。她被吞進蛇腹了嗎?否則為何一片黑暗?可是……她感覺自己身處的地方一點也不像任何動物的肚子裡,而且她一點痛覺也沒有,只感覺身體皮膚接觸到一陣涼意,以及腰間仍被圈鎖著的感覺。
「咳咳……」黑暗中,她被不知哪來的煙塵給嗆咳了起來,然後她才發現,原本是洞口的地方,現在只隱隱約約透出一絲絲昏暗的光線,難道……山洞塌了?!
如果她依然站在原來的地方,肯定已經被活埋了,這表示這尾大蛇直撲向她,不是要吃她,而是……救她?!
白蛇救了她呢!不管是為了保有「食物」,或真有靈性救了她,都讓她對牠恐懼的心漸漸平緩了下來。
帶點怯意的緩緩抬頭,黑暗中,兩點金光一瞬不瞬的對著她,她忍不住微微一抖,雖然她平日就愛動物勝過於人,可是面對這種「大型」且極有可能吞掉她的動物,恐懼是減緩了,可說完全不怕是騙人的。
不知是她的錯覺,或是真有其事,大蛇似乎感覺到她的顫抖,鬆開了圈鎖住她腰間的尾巴,兩點金光也轉移開來,依照高度判斷,牠應該又恢復之前蜷縮的姿勢了。
牠似乎並沒那麼可怕嘛!
得到了自由,她尚來不及退開,外頭又是一陣轟隆,她感覺到大白蛇的身軀隨著雷聲而微微僵硬。
「你怕雷嗎?」她直覺開口問。她知道和動物說話很傻氣,可她平時就有這種習慣,喜歡對動物、花草樹木說話,不過,當她看見那兩點金光又朝她望了過來,她突然有種錯覺--難道牠當真聽懂她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