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下下,下了一個禮拜,還下個不停,這什麼鬼天氣嘛……」脾氣火爆的裴東亭,在站穩腳步後,這才回頭——「你、你不是那個叫……叫……」
「潔兒。爺爺,才多久沒見,你就把我的名字給忘記了。」她替他將車上紙箱卸下,鐵皮屋上雨水滴滴答答,吵得讓她非得扯開嗓門不可。
「對、對,叫潔兒,你這丫頭,說好要常來看我,結果是隔了這麼久,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拿下斗笠,裴東亭扇了扇,還請向潔兒到裡頭坐。「快進來,外頭兩大,別淋濕了!」
「爺爺,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情想拜託你。」走進窄小的房間,向潔兒心中不禁納悶,究竟丹弼的爺爺和丹弼父母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不然,為何放著大好日子不過,寧願屈身在這種潮濕陰暗的環境。
裴東亭臉上笑容一逝,眉尾一揚,「哼,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不過,你可別說你是為了姓裴那一家子來的,要不然,可就別怪爺爺不招待你了!」
「爺爺,很抱歉,我正是為裴家而來的,不管你歡不歡迎我,都聽我把話說完好嗎?」既然話早晚要說出口,與其拐彎抹角,不如開門見山。
「是……丹弼那小子要你來的?」燃起煙,裴東亭口氣冷淡,跟剛才完全不同。
「不,是我自己要來的。」向潔兒將前幾天的報紙拿給他。「東亭軒出了這麼大的危機,爺爺你知道嗎?」
裴東亭斜睨一眼,漠不關心地道:「關我什麼事,就算它今天整家店都不見了,也不關我的事。」
「爺爺,我不知道您和丹弼的父母親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但是關丹弼什麼事,你們大人將家族事業放著不管,靠丹弼一人獨自支撐,你可知他花費多少心力才讓東亭軒在和果子界屹立不搖,他這麼努力在維持著你所傳下來的祖業,你怎能這麼狠心,看他有難,還裝作若無其事,裴老爺爺,他是你的孫子,他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應該遷怒到他身上,這樣是不公平的!」事已至今,她也不挑好聽的說,一字一句,都敲進裴東亭的心扉。
「你怎麼會這麼替丹弼說話?你們倆!你們倆現在是不是在一起?」會這麼替他出頭,兩人關係非比尋常。
「爺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人值不值得我為他這麼做,如果值得,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會來,如果不值得,就算他是我丈夫,我也不會為他來求你,爺爺,請你放下心中仇恨,回去幫幫丹弼好嗎?就算你回去後什麼都不做,只要看到你,就是給他最大的鼓舞,你是他現在的定心丸,他需要你啊……」向潔兒哭著懇求,雙眼迷濛地看著裴東亭。
似乎吃了秤坨鐵了心,他完全無動於衷。
「你不用再說了,我跟那個家已經毫無瓜葛,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回去的,如果你還要再說下去,我這兒不歡迎你,你請便吧!」他的心,瞬間被向潔兒給攪亂了。跟裴家的關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潔兒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回心轉意。
向潔兒第一次遇見這麼冥頑不靈的老人家,她知道再怎麼費盡唇舌,他還是一樣無動於衷,與其苦苦哀求,不如……
「好,你這兒不歡迎,—那我就到外頭去,至少那裡不是你的地盤,我站在那兒,不會妨礙到你吧!」說完,她掉頭離去。
她站在鐵皮屋外兩公尺處,手裡沒拿傘,整個人就站在雨網下,沒多久,渾身便已濕透。
「小丫頭,你……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樣會感冒,知不知道?」裴東亭總算是開了眼界,想不到他已經夠倔了,還有人比他更高竿。
「爺爺,你辛辛苦苦創出幸福和果子,就是希望大家吃了都能很幸福,可是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所有的人不幸福,一個連讓自己兒子、媳婦、孫子都幸福都做不到的人,憑什麼做出所謂的幸福和果子,這根本就是在欺騙大眾,欺騙每個買幸福和果子的人!」隔著雨網,向潔兒大聲吶喊,冰冷的雨刺淋得她一身濕,她顫抖著,但一雙明亮的眸子,卻仍然炯然有神。
「你沒資格教訓我,你……你就繼續淋雨吧,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感動,就會……同情你,你……你這招是沒用的。」裴東亭一顆心不免動搖。這小女娃年紀輕輕,意志力卻是出乎常人的堅強,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看過這樣的人。
「爺爺,我……我求求你,你再為東亭軒做出好吃的幸福和果子,由於你的仁慈,我們大家都會很幸福的,爺爺……」看他將門關上,向潔兒喊得更是聲嘶力竭。
冷清的街道,細雨無情下著,冰冷的雨,像小針般刺進向潔兒的身子,她孤立無援,靜靜站著,任由來往車輛濺起的水花,潑向她無助的身軀。
黑夜吞噬光明,街燈亮起,每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不禁好奇地看她一眼,有人要拿傘給她,卻被她婉拒,她相信,在屋子裡的裴東亭,一定在考驗她的誠心,她要堅持下去,讓他知道,她是多麼希望裴丹弼能找回他渴望已久的親情,她要讓他快樂,不能輕言放棄啊……
可是她開始覺得累了,她覺得身子不再寒冷,而是像跳進滾燙的溫泉池,她臉頰紅燙,四肢無力,喉嚨好像有火在燒,而且她……她的視線也開始模糊,整個地球……怎麼開始在轉圈圈?
她一手扶著街燈,告訴自己無論如河都要撐下去,她要幫助裴丹弼,不能就這樣空手而回,她不相信,不相信裴老爺這樣無動於衷,她要等,等到他答應……她相信……他會出來的,一定會的……
朦朧中,她看到一輛車子朝她疾駛而來,車燈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車子越靠近她,開得越慢,最後竟然在她身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