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切都在她的預期中,但她還是仁慈的跟巧芯學姊說了一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誰?!」馮巧芯驚悚的尖叫聲在她耳邊爆開。
樸新春忙不迭的自她身邊跳開,痛苦的捂著耳朵。「那是妳爺爺寫給江達開的奶奶的,我當然是寄給她了,而且我還寄了張宣傳單邀地來看畫展,有她光臨,這次畫展將會生色不少,說不定連新聞媒體都會來採訪哩。」
馮巧芯完全沒有她的興奮樂觀,只是像個人偶般的呆立在那裡。
爺爺認識江奶奶?!她怎麼從沒聽他提過?
「她以前曾經跟妳爺爺學過畫,所以這沒什麼好驚訝的,妳可以把妳的嘴巴闔起來了,天才美少女畫家怎麼可以這麼沒形象!」樸新春不贊同的糾正她不雅的表情。
聽了她的話,馮巧芯高吊著的一顆心這才慢慢放下來。
「原來江奶奶是爺爺以前教過的學生。」她吁了口氣,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既然是學生,那爺爺為什麼不直接把信寄給江奶奶,反而要藏在畫的夾層裡呢?」她開始有股不祥的預感,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妳爺爺畫了人家的裸體畫之後就走了,江奶奶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就對妳爺爺懷恨在心,然後在老公的默許下,暗中找了妳爺爺三十年。這就是妳爺爺躲在鄉下,寧願當個沒沒無名的小畫家,也不願意到都市來爭名利的主要原因了,懂了嗎?」
聽她加油添醋的說完,馮巧芯的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與江達開一起攜手相伴一生的光明遠景,就像突然燒斷鎢絲的燈泡般,在一瞬間暗滅。
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樸新春倒樂得笑開懷。
「其實事情沒那麼嚴重啦,我先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再跟妳說。」她放下了抹布,吹著口哨走開。
馮巧芯沒聽見她的話,只是惶惶然的走到那張「未完的畫」前面發呆,想著四十幾年前那純樸保守的民風。
天呀!爺爺竟然看光了人家女孩子的身體後,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完了,現在江奶奶知道她是仇人的孫女後,一定更不可能讓她跟達開學長在一起了……新春,妳這次真的害死我了!她在心裡啜泣。
突然,兩堵高大的陰影自她身後罩下,她回頭一望,兩名高大的男人就矗立在她身後。她往左移,那兩人跟著往左移,她往右移,那兩人也跟著往右移。
「請問是馮巧芯小姐嗎?」就在她想大聲呼救的同時,其中一人開口問道。
馮巧芯謹慎的點了下頭,瞄著左右兩側,想著往哪邊跑,順利逃生的機會會比較大?
另一人從黑西裝的口袋裡掏出張折半的紙條遞給她。
她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後,攤開來,幾個工整潔勁的字寫在紙條上。
我是吳順童,達開的奶奶,妳面前這兩個人走我的保鑣,忠誠無虞,請妳跟他們走,他們會帶妳到江家來,我想跟妳好好談談。
下頭還簽了吳順童三個大字。馮巧芯將紙條在手裡捏緊,臉色發白。
樸新春上完廁所出來,眼角餘光恰好瞄到馮巧芯走出畫廊,身後跟著兩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等她覺得事有蹊蹺追出去時,銀色賓士車已經呼嘯而去了。
她連忙拿出手機打給江達開,在他接起,還沒開口時,就大聲喊道--
「不好了!巧芯學姊被兩隻大黑熊綁走了!」
第十章
在馮巧芯被帶走的前一刻,江達開剛踏入祖母的房間裡。
這是他頭一次進入這裡,沒有想像中的陰晦沉重,反而極為明亮簡樸,令他有些意外。
吳順童半坐半臥的在床上看書,被子覆在她的腰部以下,瞧見他,便摘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將手裡的書放到身邊。
「坐。」她指著床邊的椅子,仍是那一派優雅高傲,彷彿兩天前的暈倒在地全是假的。「等等,先幫我倒杯水來,我要吃藥。」
他剛要坐下,她又派工作給他。
江達開端了一杯水過來,放到她的手裡後,再將床頭櫃上的藥丸放到她手裡。
「奶奶,妳的身體沒事吧?」接過杯子後,他問道。
「還死不了。」她冷哼了聲。「老了就是老了,有幾個老人病也是應該的,只不過是暈倒而已,那幾個醫生護士跟一大票來探病的人就快要把我這裡給踩塌了。昨天開始我就叫何媽給我擋在門口,誰敢來就把誰轟出去,這下耳根子才清淨了一點。」說著,她竟微笑了起來。
這可把江達開給駭得心裡七上八下,自有記憶以來,他還沒見她笑過,也沒見她一次對他說那麼多話,況且還是在她無法將自己給攆下台後。
他悄悄打量著,覺得她原本凌厲刺人的面容與眼神似乎柔和許多,感覺不再令人難以親近。
「奶奶,妳應該不是找我來陪妳聊天的吧?」他說。他雖然尊敬她,但沒有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的奶奶,還是令他有些不太適應。
吳順童瞟了他一眼,靜靜的打開床頭櫃下的抽屜,拿出那張畫展宣傳單,遞給他。
「上頭的那位馮巧芯就是你看上的女孩嗎?」她問。
江達開俊臉一沉。該死的,這張宣傳單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奶奶,我說過我的事跟她無關,我可以接受妳的一切考驗,但請別再將她牽扯進來。」他護衛著馮巧芯。
「你真的那麼重視她?」吳順童不以為然的問。
「很重視。」三個字足以代表一切。
吳順童半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惆悵,吸了口氣。
「你該知道我們江家在政商界的地位,你如果真的跟她在一起,你認為她會適應你的工作環境,勝任另一半的角色?就算她不怕苦、願意學,那家族裡的明爭暗鬥呢?你能保證不會讓她受到波及嗎?」她嚴肅的跟他分析,專注的凝視著他。
「她不必適應,也不用勝任,我喜歡她什麼,就希望她保留什麼,至於家族裡的爭鬥,那就是我的事了,我想,現在應該還沒人敢扯我後腿才是。」他冷靜的接招,一一反駁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