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跟江永鳴借十萬塊?妳跟江永鳴借十萬塊?!」由於太過驚訝,她顫抖的嘴巴裡只能吐出這一句話。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妳那麼會畫畫,十萬塊隨便賣個幾幅就有了呀。說到這個,妳把妳爸跟爺爺的畫藏到哪裡去了?我告訴妳,妳要那些廢物我不管,不過要是賣了錢,妳可得拿給我,否則我跟妳沒完沒了,聽到沒有?好了,我懶得跟妳廢話,錢拿來。」她蹺起二郎腿,手心向上的伸向馮巧芯。
「媽,我賣畫的錢不是都被妳收走了嗎?我哪裡還有錢?我現在還在努力籌措下學期的學費呢,別說十萬,我身上連一千塊都沒有了。」她又急又氣的說。
「那妳把妳爸跟妳爺爺的畫拿出來賣,雖然他們一點名氣也沒有,但應該也能賣一些錢,把他們的畫拿出來,妳不賣的話我自己拿去賣。」張美德咄咄逼人的站起身來。
「那是爺爺跟爸爸留下來的遺產,我不會拿出來賣錢的,妳要賣拿我的畫去賣好了。」馮巧芯偷偷移到門邊,手放在門把上,這樣一來逃走比較快。
「妳那些畫能賣多少錢呀?原本還以為得獎的畫能賣得比較高價,沒想到才不過幾萬塊,我還要養妳弟,還要付房貸,那點錢哪裡夠!」張美德啐了一聲。
「妳少去賭場賭錢不就好了嗎?」
不滿的話衝口而出,張美德雙眼一瞪,氣勢洶洶的朝她走去。
馮巧芯一驚,手打開門立刻頭也不回的跑掉,否則再被逮到就不是一頓毒打那麼簡單的了。
不過她這一跑,她的房間就慘了。
果不其然,等她在外頭遊蕩一個半小時回家後,她四坪大的小雅房幾乎已經成了個廢墟,三支畫筆被折斷拋在地上,幾本美術書被撕得破碎,枕頭被蠻力扯破,裡頭的棉花散落一地,幾乎所有看得到的東西都被破壞殆盡,原本乾淨簡單的小雅房一片凌亂。
馮巧芯無奈的蹲在地上收拾殘局,當她拿起斷成兩截的畫筆時,內心一陣空虛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就像連鎖反應,當第一滴淚落下時,很快的第二滴淚也會落下,接著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直到那清澈透明的液體將心裡的難過洗淨帶走為止。
她最近已經不常哭了,就算哭,問題還是存在,她還是得努力的賺錢來支付學費,努力的尋找靈感交出一幅好畫去參展,努力的當個好女兒以滿足母親貪得無饜的慾望。
當同學們在西門町,百貨公司、精品店逛街流連時,她在街頭當街頭畫家幫人畫畫;當同學們炫耀手裡的新包包時,她肩上背的永遠是父親留給她的畫板及畫具箱:當同學們甜蜜的訴說男朋友或女朋友對彼此做了什麼時,唯一跟她談情說愛的對象,永遠只有她的畫布與彩色顏料。
沒錯,從她有記憶以來,生活裡除了畫畫還是畫畫,她完全沒有其他的工作經驗。
也許她該去找其他的工作來體驗一下,畢竟畫畫跟寫作一樣,對現實生活的體會愈多,想法愈多,就愈能畫出好畫,寫出好書。
而且她現在缺錢,多點賺錢機會也好。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如果撇開體內的另一種性格,像馮巧芯這種外表、氣質,又是女大學生身份的女孩子想找工作並不難。
陸譯賢是馮巧芯的父親馮順平還在世時向他學畫的學生,長了她六歲,待她就像妹妹一樣。當她向陸譯賢透露想打工的念頭後,陸譯賢立刻幫她在自家經營的鋼琴酒吧應徵了一個女服務生的職務,每天下午五點開始工作到凌晨十二點。
這天,馮巧芯躲在後頭的員工休息室吃晚餐時,陸譯賢走了進來,她又不自在的拉拉腿上的短裙,好像這麼做裙子會突然間長十公分似的。
跟馮巧芯一樣,她也是個嬌小柔弱的女孩子,自小被家人保護得密不透風,也許是這樣的關係,她非常愛撒嬌,做起事來也比馮巧芯任性得多,不過對故師女兒的事倒是很熱血。
不過馮巧芯倒是覺得她有點不一樣了,自從六年前她瘦弱的背被人砍了五刀,全身是血的被丟在馬路邊後。
還好一條命被救了回來,但或許是受創過深,她完全忘了自己怎麼受傷的,所以就算陸二哥是高階警官,對這件事也無能為力。
對馮巧芯來說,雖然痊癒後的陸譯賢處處表現得與未受傷之前沒什麼兩樣,但她太刻意了,反而讓人容易看穿。
以前她們是無話不談的,但現在馮巧芯覺得陸譯賢在自己的心房前築起了一道圍籬,不讓任何人走進,就算是疼愛她的父母及兩個哥哥也一樣。
陸譯賢笑靨如花的坐在她身邊。
「怎麼樣?做了兩天還習慣嗎?」她關心的問,左手玉般光潔的食指纏著落到陶前的髮絲。
「還好。」馮巧芯有氣無力的咬了口三明治。
昨天她累得一回家倒頭就睡,連澡也沒洗,衣服也沒換,更遑論卸妝了。
一覺醒來更糟,她的四肢百骸起了大革命,酸的酸,痛的痛,麻的麻,今天她是咬著牙過來的,還不停的給自己做明天會更好的心理建設。
陸譯賢盯著她蒼白的臉頰猛瞧。
「巧巧,妳別做了,幫我畫一幅畫。大哥說,他想把妳兩年前幫我畫的畫放在餐廳裡,可是我認為還是重畫一幅比較好。憑妳的畫功,等畫一掛上去,一定會有很多客人詢問的,會來這裡消費的人大都是有錢人,可以隨便妳開口喊價,這麼一來妳既可以快樂的畫畫,又能賺錢,這樣不是很好嗎?!」她笑得很開心。
馮巧芯聽了,先是直楞楞的瞅著她,最後竟落下淚來。
「妳為什麼這麼善良?」她抽泣著。「我真的想做好這份工作的,但實在好累……難道我真的除了畫畫外,什麼事都做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