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南星看看這條八米寬的大馬路,有斑馬線也有紅綠燈,照道理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既然她執意想甩開他,那何不順她的意思呢?就成全她吧!縱使他有滿腔的不捨。
「Ok!成交。」邵南星苦澀的回答。
艾曉語翻翻白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看看兩旁有無來車,小心翼翼的等待綠燈亮起,再小心翼翼地走過馬路,在舉步維艱之下,她終於走到對面商家的騎樓下。
她攤攤手,對著邵南星嚷道:「你看!我都沒事……」她話尚未說完,手就被他抓住,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裡。在她仍搞不清楚狀況的同時,「碰!」的一聲巨響傳進她的耳朵裡,加上路人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議論聲,馬路上顯得一片凌亂,鬧烘烘地。
待她回神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寬闊的男性胸膛充滿了溫暖!第二個反應是——他醉人的男性氣息在她臉上吹拂,感覺很舒暢;再則,她陶醉完之後回眸一看——她臉色轉成一片蒼白——她剛才所站立的地方正躺著一台支離破碎的冷氣機;一台會砸死人的窗型冶氣機!
「你輸了!」邵南星笑嘻嘻地對她道:「天意注定!這下你沒話好說丫吧?」
艾曉語腦子嗡嗡作響、四肢冰涼、眼前發黑;心想:配戴在身上十餘年的翡翠玉佛才剛轉送給可茵而已,怎麼馬上就天降橫禍?要不是被他拉了一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這未免也太玄了吧?不!是巧合,這只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巧合。
「你該不會嚇傻了吧?」邵南星見她半天不答腔,輕輕抬起她的臉蛋,關心地審視她。
待她神遊的心緒歸回原位後,她驚悸地逃離了他的懷抱;他凝視她的目光令她渾身不自在。
「你的頭頂有長眼睛嗎?否則你怎麼會看見上面有一台冷氣機掉下來?」她兩排濃密的睫毛低垂著,仍在回味剛才靠在他胸前的感覺,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不該懷疑我的能力。別忘了!我可是無所不能的超級大保鏢。」他露出如假包換的促狹笑容,說:「走吧!我送你回宿舍。我看這輩子你都得在我的羽翼下生活嘍!」
** ** **
滿天星斗一閃一閃的綻放出微藍的光芒,嘲弄似的俯視萬丈紅塵,窺探芸芸眾生內心裡的喜怒哀樂。
靜——令他難受、無法呼吸,卻從來沒有人相信他會害怕靜悄悄的感覺。然而上蒼又最愛戲弄人,你愈害怕的東西反而愈容易遇上。
他又輕輕地歎息——同樣的,也沒有人可以想像出陸騰歎息時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因為從來沒有人看過陸騰歎息的樣子。
聦明過人的陸騰、剛正不阿的陸騰、打不倒的陸騰、不會掉淚的陸騰,是他在情報界打滾四十年的評價。殊下知,這些評價全是自我強迫出來的一種偽裝;他也只能在層層的偽裝下,才有生存下去的勇氣。
拿偽裝自我來換取生存!這話聽起來簡直荒謬而不可思議,但他又的的確確是靠著這樣的偽裝而多活了十五年。
落地窗被柔和的月光蒙上一片朦朧的暈黃,煞是美麗。陸騰往後躺入椅子裡,拿起擺在書桌上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並滿懷心事的細看擺在相框裡頭的那張泛黃照片。
滿山滿谷的杜鵑花點綴著新春,姿容秀麗的年輕少婦右手拉著一位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立在杜鵑花叢前,臉上有滿足的幸福笑容。小女孩那圓圓粉粉的小瞼蛋如天使般,眼眸笑得化成月半彎,嘴角還黏著一小塊白白的棉花糖,頭髮紮成兩條小辮子甩在腦後。這是一個溫馨的畫面,卻也是一幕無法重新上演的記憶留痕,這張相片也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最後一項東西。
他打開以密碼鎖住的書桌抽屜,輕啟擺在抽屜內的一隻小珠寶盒。在檯燈的光線照射下,一塊栩栩如生、價值不菲的翡翠玉佛在他手上發出晶瑩璀璨的光彩。玉佛原是一對的,是陸家的傳家至寶,本是他們夫婦各持一塊,但在女兒出世之後,陸騰便將自己所擁有的玉佛掛在女兒身上,希望能保佑她一世平安。
他細心地加以撫摸,玉佛依然完好無缺、依舊完美,只不過這塊玉的主人卻在十五年前香銷玉頭了。
緬懷前塵往事不勝唏噓,他的愛妻桑雲命喪人煙罕至的深山叢林中,沒留下隻字片語就撤手人寰,只留下至今生死不明、不知下落的女兒,和她緊緊握在手掌心中的這塊翡翠玉佛。
陸騰遭此打擊,他沒有呼天搶地的怨天尤人,也沒有悲憤莫名的流下眼淚;並非他無情,也並非他無義,只是椎心刺骨的創傷痛得他再也沒有發洩的餘力了。從那一刻起,他瘋狂地將自己埋首在堆積如山的公事中,他發狠似地直搗所有罪犯的基地,嚇得他們個個膽顫心驚:江湖人物只要聽見陸騰這二個字,無不個個退避三舍,不敢捋其虎鬚。
他把悲傷化為力量,用來你補心靈上的創痛,也在夜深人靜的晚上獨嘗無人陪伴的寂寞滋味,他用這種方式來做為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陸騰將玉佛放回珠寶盒內重新鎖上抽屜,又再度歎了口氣。
細若蚊蠅的微弱聲響從落地窗外傳來.,他雖然已退休三年了,但他的專業能力依然在,那敏銳的耳力和高度的警戒心並沒有減退。
一條快如閃電的身影從隔壁房間的花台上急速掠去,還從窗外朝書房裡的陸騰開了一槍。
落地窗應聲碎裂,陸騰一個翻滾,身手不減當年的躲過對方準確無比的射擊。
「砰!」第二聲槍響隨後揚起——那是陸騰迅速的反擊。
有神槍手盛名的他雖然是在一剎那之間射出了一槍,但他清楚的知道入侵者已經被他擊中了。
陸騰原本以為接下來將會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沒想到卻很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要不是眼前玻璃碎成片片,若不是書房內仍然飄散淡淡的煙硝味,真的會讓人懷疑剛才所遭遇的一切只是一種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