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自己心裡永遠永遠都會有這麼大一個破洞,我總是忍不住要再度流淚,從空洞的心裡流出淚水,穿過我空洞的雙眼。
我,變成一個空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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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又走完一場秀,她們疲累地回到公寓裡,兩個人全都累攤在沙發上。
「真是辛苦……」於亞雅噓出一口長氣道:「台上看起來光鮮亮麗,私底下卻累得要人命啊!」
「妳快去卸妝睡覺吧,妳明天一大早不是還有展覽會場要趕?」
「是啊……可是我這幾天真的累斃了……妳幫我去吧……」
「不要。」
於亞雅翻個身賴在她身上。「不要這麼小器嘛!幫個忙嘛!只要一天就好了,車展七天耶!妳忍心看我再趕七天的場喔?」
「忍心啊,妳那麼缺錢,多跑幾場就可以多賺點錢。」她笑咪咪地回道。
「哼!少來了,妳就是心裡有鬼!」
「我?心裡有鬼?沒有啊。」
「既然沒有,為什麼不肯跟我去?以前要是有場子可以跑,妳還不跑第一?就是不接車展,還說心裡沒有鬼!」
「我沒有。」
「妳有!」
「我沒有沒有。」
「妳有妳有!就是有!」
她歎口氣。
於亞雅斜睨著她。「都過了那麼久了,妳還是對他念念不忘,真搞不懂既然兩個人那麼相愛,為什麼妳當初還要離開他?」
「我不想談這件事。」她悶悶地甩甩頭。「我先去洗澡了。」
「喂——」
「明天我想去看我兩個弟弟,他們兩個在南部唸書不知道適不適應——」
「拜託,都去了四年啦,就算以前不適應現在也適應了!喂!妳不要躲躲藏藏的不肯回答我問題啊,是不是心裡還有鬼,所以不肯去車展,也不肯接受別人的追求?妳啊妳啊!妳打算當一輩子模特兒嗎?」
「亞雅小姐,妳真的很像老母雞。」
「我像母雞……妳見過這麼年輕貌美、艷麗動人的母雞嗎?」於亞雅笑罵著將懷裡的抱枕扔向她。「別不識好人心了妳!」
她回頭朝她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躲進了浴室,躲開了於亞雅毫不留情的逼問。
面對著鏡子,她緩緩替自己卸妝,卸去一臉五彩繽紛,還她原來清秀靈逸的美麗容顏。
鏡子裡的女人看起來有些憔悴,年關將近,各種展覽紛紛出籠,是模特兒們一年中最忙也最賺錢的時期。
這陣子她已經趕場趕得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替什麼樣的產品宣傳?或是幫什麼樣的眼裝廠商展示了。
忙碌是很幸福的,愈忙代表她賺愈多錢,賺愈多錢就可以支持兩個弟弟上大學的學費跟生活費,可以讓繼父不用再經營那個破舊的小麵攤。雖然繼父依然不肯聽她的話將麵攤結束,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守著每天沒幾個人的小麵攤打發著時間。
賺愈多錢也表示她跟「兩百萬」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她永遠忘不了五年前母親收了古家兩百萬之後消失無蹤的事情。
那兩百萬是她終生的恥辱!一天不能還清那兩百萬,她就沒有臉見古達人,沒有臉再回到過去的生活中。
於是她只能選擇離開,從繁華的台北跑到偏僻的南部去當歌舞女郎,受盡了欺凌,吃足了苦頭。
那兩年是她生命中最悲慘的兩年。
她日日夜夜奔波勞碌,忍受著從四面八方伸過來往她身體摸一把的髒手,忍受著總有人把「歌舞女郎」跟「皮肉生涯」劃上等號!
她日夜不得安寧,白天化上濃濃的艷妝上台跳舞,眸子總是不斷地在台下掃瞄,深恐碰見認識的人。夜裡她總是以淚洗面,哀泣著度過每一個夜晚……
她以為自己活不過那兩年的考驗的,幾次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卻總是在最後關頭緊急煞車,然後她認識了樂觀開朗得猶如天空小鳥的「檳榔西施」於亞雅。
於亞雅的出現改變了她悲慘的命運,她的極度樂觀開朗,終於使得她慢慢走出陰霾。她們兩個人攜手又從偏遠的南部回到了繁華的台北城。
幸運的是這次她們不用再當可憐的歌舞女郎,也不用當鎮日出賣色相的檳榔西施,而是幸運的受到模特兒經紀人的青睞,從此踏入了這一行。
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三年,兩個人總算有了穩定的收入。
雖然模特兒這一行競爭激烈,幸而她們的經紀人包太太一直不斷的花錢栽培訓練她們,讓她們即使沒有高等學歷、沒有十八歲的青春,也還能繼續在這一行獲得穩定的工作機會。
這五年來她除了支付兩個弟弟的學費、生活費,還有繼父麵攤的租金之外,自己的生活已經到了一毛不拔的程度,連於亞雅都笑她是只會生金雞蛋卻不會吃好飼料的小母雞。如此的克勤克儉,卻還是離兩百萬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望著鏡子,她不由得深深地歎口氣。只要一天不湊齊那筆錢,她就不能去見古達人,更無法面對古家的人!
這五年來她從來不敢去打聽古家的情況,不敢去想像古達人現在怎麼樣了?他是否快念完研究所?是否已經有了知心女友?更甚者是否已經有了幸福的家庭?
每每思及此,她心痛如絞,痛得她無法面對自己、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跟古達人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都已經變成夢裡情事,那是她這一生最美的夢,是她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夢,但儘管是夢,夢中古達人的笑容卻愈來愈遙遠、愈來愈模糊,也許終有一天連這美夢也會漸漸消失,不再出現……
於是她只能默默地對著鏡子,落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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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老姊!」
下了課,兩個大男孩一頭一臉的汗穿過校園來到約定好的小冰店裡,他們笑嘻嘻地坐了下來,豪氣地點了兩大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