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個時間她也察覺到--除了他叫祈望,是個來自台灣、無親無故的孤兒,她對他的瞭解著實少得可憐。
御影淨走到隔壁屋子門口停下,還在躊躇著自己要不要按門鈴之際,門內忽然傳來聲響,她反射動作地就往旁邊的陰暗處一閃,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
躲什麼躲啊!她又不是見不得人?
門打開來,兩抹頎長的男性身影走了出來。
悄悄地吁了一口氣,她的心定了下來,忍不住取笑起自己的小心眼。聶淨啊聶淨,妳在擔心什麼?難道他都不能有異性好友嗎?
嚇!御影淨驀地一楞。她這麼在乎祈望有沒有其他關係密切的紅粉知己,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心比自己所願意承認的還要在乎他?
我愛上他了嗎?御影淨捫心自問,腦海中浮掠過許多她和祈望相處的畫面,他的體貼和溫柔,還有繚繞在彼此之間的曖昧氛圍,心跳又悄俏地快了半拍。
她知道他會每天準備優酪乳給她喝是因為她的胃不好,連喝了一段時間之後,她鬧胃疼的次數明顯地減少很多了。
他對她的好,她都明白也很感動,只是她需要時間慢慢來……
「拓,保重。」祈望語重心長地道。
拓?是柳原拓嗎?御影淨陡地渾身一霞。是巧合吧!她的腦子拒絕去相信突然從心底竄起的想法。
「我知道。」柳原拓走了幾步,「你進去吧,別讓人瞧見我們站在一起。」
御影淨忍下住閉起眼睛想定一定心神,但那些讓她錯愕、震驚的念頭卻一個個猖狂地在她的腦海裡興風作浪、到處肆虐,耳畔隱隱約約傳來的交談聲和內容,讓她腦子裡的影像益發地清晰了--
果真是柳原拓和籐堂望!
籐堂望竟然還活著?
難道是……他也委託眾神國度來幫他換身份?還來不及高興他死而復生,籐堂望等於祈望這個事實,就像是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捅進她的胸口,深切的痛楚迅速地蔓延開來。
他是籐堂望!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是相澤玫瑰,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一股被瞞騙的難堪霎時盈滿她的胸臆間。原來他一直在她的身邊,為什麼他不對她表明身份?
這樣欺騙她、把她當猴子耍很好玩嗎?御影淨的十指緊緊地扣住鍋子,激動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柳原拓駕著車子離開的同時,自眼角瞥見一抹纖細的身影端著一鍋東西站在離門口不遠的陰影處,他當時並沒有多想。
「鏗!」祈望進屋裡去,關上門。
御影淨一動也不動,怔楞楞地在原地呆站了不知多久的時間,才茫茫然地轉過身返回千田家。
千田優子納悶地看著神情異樣的御影淨,接下小鍋子,「小淨,妳怎麼又把紅豆湯端回來了?望不在家嗎?」
「嗯……」她含糊地回應。「嬸嬸,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讓醫生檢查一下?」千田優子關切地問。
「只是頭有點痛,睡一覺就好了。」御影淨扯了扯嘴角,用來安撫千田優子的笑容顯得有些無力。
「那好吧!不過到了明天早上如果情形還是沒有改善的話,就要馬上去看醫生才行。」千田優子總覺得她的樣子很不對勁。
「我知道,謝謝嬸嬸。」御影淨無精打采地應了聲,身形已消失在樓梯頂端。
她木然地回到自己的房問內,方才得到的訊息還在胸口激盪不已,複雜難解的情緒緊緊地揪住她的心,讓她喘不過氣來,試著要釐清自己心中紊亂的思緒卻力不從心。
祈望就是籐堂望!
她一直希望籐堂望可以活得好好的,而此刻他就活生生地存在她的生活裡,她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他卻以全新的身份進入她的生命、擾亂她的生活,甚至還讓她……讓她對他動了心、動了情。還來不及高興,她和黑焰集團、籐堂望之間的恩怨情仇又迅速地湧上心頭。
一想到自己之前還因為把他當成籐堂望的替身、辜負了他對自己的心意而感到愧疚不已,在對籐堂望和祈望的感情之間搖擺下定、矛盾痛苦掙扎,現在看來卻顯得可笑至極,被欺騙的憤怒像燎原的野火迅速地從胸臆間延燒開來。
御影淨被怒氣燒紅了眼。這算什麼!他到底想怎麼樣?她自覺像個傻瓜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知。
即便他已經換了新身份--祈望,他仍舊是曾經身為黑焰集團核心領導人物之一的籐堂望,就如同她現在雖然易名為御影淨,她也還是聶淨,她不能忘記大哥的死是黑焰集團造成的,她怎麼能喜歡上仇人!她怎麼能對不起為國家為社會英勇捐軀的大哥?
是該做個了斷了,從此各走各的路,就當他們從來不曾相識過。御影淨沉痛萬分地下定決心要徹底斬斷和祈望的關係。但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滾燙的淚水毫無預警地逸出眼眶,一滴滴烙印在她的手背上。
若是她不曾愛上他,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她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她頹然地倒向床鋪,任由臉上氾濫的淚水沾濕了枕頭一大片……徹夜無眠。
天際灰濛濛地亮了。
橫豎都睡不著了,御影淨索性起身,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疼痛了一夜的心臟此刻連跳動也顯得無力。
她現在不想見到任何人,包括祈望在內。御影淨拖著疲累的身軀,定進浴室梳洗,然後換好衣服,悄然地下了樓,離開。
天色還未全亮,清晨的空氣裡帶著一絲沁涼,街道上靜悄悄地,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清冷的疏離感之中。
御影淨沿著街道漫無目標地走著,腦子裡鬧烘烘的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正常運作。她需要多一點時間來堅定自己的信念,埋葬那不該滋長的情愫,武裝起自己脆弱、傷痕纍纍的心,才能揮劍斬情絲。
她茫茫然地走著,由天際灰濛濛的一片到日正當中,走累了就在路旁的椅子坐下,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