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芙也不知自己發什麼愣,才幾個小時不見,她競有種奇妙的依戀,彷彿前世她已認識他,今生一相逢,前塵往事浮上心頭,將她留在原地不捨離去。
心動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她不知該問誰,過去她從未有過這類感受,她一定是哪裡不對勁了!
「出去,別煩我。」她那糾纏的凝視,莫名其妙讓他焦躁。
「是。」她怎會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看他看得出神,太荒唐了!
她正要落荒而逃,他及時抓住她的手,忽然冒出一句:「等等,我要你去打聽一件事,查出他們的墓在哪裡。」
不用多問,她也知道他在說誰,那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據她所知,兩位老人家是車禍過世的,當年他不曾去上過香嗎?或是年代久遠已不確定方位?
她腦中有許多問號,卻只能回答:「是。」
他還沒放開她的手,繼續說:「我交代你去查的事,不准讓任何人知道。」
「包括蔡院長?」這是他們兩人間的秘密?哎,她的想像力真強,一下就想到親密那一面。
他仍是高深莫測的表情。「沒錯。」
「我知道了。」她點個頭。「到時我只會向你報告。」
好快,她已不再對蔡院長效忠,反而成了賀羽宣的私人助理,這改變連她自己都覺心驚。
他的手沒什麼溫度,也許是因為低血壓,也許是在冷氣房裡待久了,相較之下,她的手還比較溫暖些,可是為什麼,她被他碰到的那處皮膚好燙!
「很好。」他應該要放開她的手了,卻拖延了三秒鐘,只因她發間的茉莉花香傳來,他不禁貪婪地多吸一口。
「請慢用。」她垂下視線,不敢迎視他的眼,那是她不該探究的地方,令她感覺脆弱且渺小。
門被關上了,賀羽宣忽然沒什麼胃口,算了,管他什麼原因,只要投入研究,他就能忘記。
紅塵,離他很遠;情感,對他無意義;活著,就是這麼獨斷而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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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晚上七點,羅芙來到賀羽宣專用的研究室前,敲過門走進,看到他正飛快敲著鍵盤,有如鋼琴家彈奏樂器,完全出於本能反應,不需思考就是長篇大論。
這就是早上爬不起床的那個人嗎?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迷糊賴床的他、專注研究的他,都是他,多奇妙的組合。
「賀博士,請問您要回家了嗎?」
「要。」他從辦公桌後站起,雙手一伸,做個深呼吸。
他做研究的時候向來專心,把腦袋利用到極限,一到休息時間,他就完全放空自己,只想做個傻瓜。因此他總學不會生活技能,像是開車、做飯、打扮,甚至交友、戀愛,他既無能力也無意願。
羅芙注意到他放鬆的狀態,但沒多說什麼,事實上她也沒資格說什麼,他已表示得很明白,他不要有人來煩他,因此她決定收回心動的感受,不管收不收得回,一定得收。
—路無言,小金龜車帶他們回到日式平房,一進屋賀羽宜就命令:「我要先洗澡,再吃飯。」
「好的,那……我去放洗澡水?」她遲疑片刻才開口,這情節怎麼好像日本連續劇?他們是演夫妻還是母子?
果然,他理所當然點個頭。「不用太熱,溫水就好。」
「喔!」她轉身往浴室走,這時他卻拉住她的肩膀,皺起眉,指導她該有的規矩。「等等,你要幫我脫外套,拿去掛上。」
「啊?」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場戲會不會演得太徹底了點?
「我外婆都是這樣,還有,先給我一杯茶。」他沒發現自己已把她當成外婆,那是種習慣也是種依賴,她竟然在兩天內就辦到了,讓他自然而然地適應。
「是!」該做的事可真多,她算開了眼界,這男人完全當她是丫頭。
她替他脫去外衣,泡了杯綠茶,端到桌上,又趕著去放洗澡水,然後開始做飯,還要思索他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搭配出讓他開胃的菜色。
這樣下去,她的生活就要以他為中心,不斷繞呀繞、轉呀轉,怎麼能脫離他的影響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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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博士,晚飯已經好了。」
沐浴過後的他,只穿了件黑色浴衣,整個人躺在檜木長廊上,一旁是院子,一旁是客廳,夜風帶來山中氣息,他深深呼吸,滿懷清涼,卻似乎少了點什麼?終於回到老家了,他卻有些茫茫然的。
甩了甩手,他站起身走向餐桌,讓口味熟悉的食物,時而沖淡時而加深他的鄉愁。
在賀羽宣吃晚飯的時候,羅芙就先去替他鋪床、洗衣、打掃,果然像個老媽子,她告訴自己就專心做事吧,不要再東想西想,那是毫無意義的。
「如果沒有別的事要交代,那我先回去了。」
坐在桌旁的他沒吭聲,她以為他是默許了,便背起皮包要離開。
等她轉過身,他才開了口。「明天,買幾盆茉莉花來,擺在我房外的走廊。」
「咦?」她又愣了下,繼而點頭。「是。」
「還有,叫我起床的時候,不准進房。」
「是。」
就算她有滿腦子的問題,也不敢提出來,在他那種冷冽目光下,任何人都能清楚知道,少說少錯,快溜為妙。
幾分鐘後,小金龜車轉動車輪,帶走了羅芙,而賀羽宣躺在長廊上,靜聽車子遠去的聲音。他想,他知道缺少的是什麼,他需要幾盆茉莉花,一定就只是那麼簡單,沒別的。
第三章
相安無事過了兩天,羅芙終於有了點眉目,立即向賀羽宣報告。「賀博士,我找到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地了。」
研究室裡堆滿文件和儀器,賀羽宣埋首其中,根本沒發現羅芙進來,直到她的聲音劃破沈靜。
這消息應該算在意料中,卻依然在他心湖上掀起波瀾,一圈一圈,無限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