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捧著咖啡窩在沙發,小魚打開電視,音響也扭開,讓屋子充斥各種聲響,就好像她不是一個人待在這地方,好像身旁熱鬧喧嘩,心裡不孤單。好像身邊有人,不只是冰冷的傢俱。
小魚昨夜想了很久,假如紀飛揚打電話問她的決定,她要答應跟他交往嗎?她拿不定主意,但紀飛揚也沒打來問。她應該鬆了口氣,實際上感覺卻很失意。
小魚覺得自己很矛盾、很可笑,她害怕跟誰交往談戀愛,所以暗自抱持下婚主義。諷刺的是,心裡卑鄙地仍然想保有被愛的感動、身為女人被男人求婚的虛榮。想要又怕傷害,對別人太不公平。現在,說出實情後,紀飛揚斷了音訊,會不會他發現她是個可怕的女人,她把他嚇跑了嗎?
新聞正在播報豪大雨帶來的災情,小魚定下心神,想專心整理明日一早拍片的分鏡表。
南部部分山區屋舍坍塌,居民受困,農漁業損失慘重。
戚小魚想著,就算難過,跟那些沒了房子失去親人的災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就算拒絕了愛情,她還有親人朋友和事業,怕什麼?再想想非洲難民,愛情在這些慘事前都不算什麼,她用這些慘案來安慰自己,叫自己放下感情。何況明天一早終於可以執導演筒,拍生平的第一支片,她要專心在工作上,紀飛揚的事暫時就忘了吧。
她忙到深夜,十一點時,紀飛揚終於傳來一封電子信——
JI394SU3
信件內容只有這一組密碼。
她看不懂,什麼意思呢?關上電腦,調好鬧鐘,決定明日去片場問他。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清晨七點半,林口片場,工作人員陸續趕到,準備拍片。燈光師、攝影師、打燈人員、製片、演員全集合了,業主盯場的代表在一隅吃早餐。討論待會兒拍攝流程。這是戚小魚第一支掛名導演的廣告片.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好機會,一個多月來努力學習,將大展身手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到現場,獨缺戚小魚。
紀飛揚在片場外講手機,天色灰白,大雨不斷。
他安撫那邊的人:「下次還有機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戚小魚住的地區淹水,水深及腰,她被困在家裡了。
小魚懇求著:「再等我一下,拜託,搞不好等一下水就退了……」她急嚷著:「我要拍,幫我!」
「我還是會讓妳掛名導演。」
「那不一樣!」
「妳聽我說,工作人員都到了,廠商代表也到了,不可能等妳一個人,下次還會有機會。」
「我想拍!我會想辦法過去。」
「別傻了,雨還在下,水不可能退的,我要掛了。」
「紀飛揚……」她哽咽了。
他聽了好心疼。「妳去睡一會兒好了,我晚點再打給妳,還是……萬一下午水退了,妳再過來……」
關上手機,他走進片場。
唉!戚小魚的運氣真背,誰會料到豪大雨連下三天?檔期敲定下能改,他只好獨力完成廣告片。時間就是金錢,他是導演,下能任性,更下可能要全部的人等她一位。
「開什麼玩笑?!誰都不能阻止我拍片,我是導演捏∼∼」戚小魚拿來後陽台曬衣服的竹竿,用刀裁成兩半帶上了,右腋下挾著大雨傘,她下樓,停在一樓樓梯上,看污水一波波漫進公寓,在公寓大門外,觸目所及,一片汪洋。污黃的泥水淹沒巷弄,污水上飄著住家的水桶、拖鞋、垃圾……嗚嗚……奸髒!
雨還在下。沒關係,她看過氣象報告了,也打電話問過鄰長了,只要穿過這條巷子,那邊沒有淹水,她立刻可以招計程車趕去片場。
將竹竿插進水中,探測水深。嗯,還好,硬著頭皮踩下去,只淹到腰,沒關係、沒問題,不要怕、不要想,千千萬萬不能去想這些水是從哪邊來的,有多臭有多髒,她要忍耐!
戚小魚踏進水中,右手撐傘,左手拄著竹竿,很滑稽地一步步離開公寓。
媽呀!整條巷子全淪陷了,還以為新聞誇大,沒想到真淹得這麼嚴重,兩排汽車全泡在水裡,她涉水前進,遠遠看見個人影卻往淹水的這邊來。
那個人越來越接近,那個人的身影她很熟悉,他沒撐傘,他為什麼來淹水的地方?當那個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小魚心情就越來越激動,腳步加快了,直到他在她的面前了,她傻傻地望著來人。
他們面對面站在污水裡。他的臉沾滿雨水,黑髮濕透,身上夾克也被雨水浸透。他劈頭就罵小魚——
「笨蛋!妳跑出來幹麼?很危險妳知不知道?萬一水裡有玻璃呢?」
「你不是在片場嗎?」她將傘往他的頭上遮。「片子呢?還沒開拍嗎?」
「我是來帶妳過去的,結果妳自己先跑出來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妳不會死心……」
紀飛揚轉過身,半蹲,叫她上來。「我背妳,大概要走五分鐘,車在馬路對面。」
小魚攀上他的背,讓他背著,涉水前進。「大家在等我嗎?」
「對啦。」
「真的?業主答應等我?」
「不然呢?兩個導演都不在叫製片拍啊?」他小心前進,她的臉貼著他的背。後來,她索性整張臉埋進那堵寬背裡。
走一陣,他回頭問:「喂?幹麼哭?」他能感覺她身子微顫,那緊挨著他的背的臉濕透了,熱熱的淚水透過衣服,濡濕他的背後皮膚。
「謝謝你……」他違背原則,暫停拍片,就為了接她過去,完成她的夢想,小魚哽咽著:「我是不是很任性?」
他苦笑。「是很頑固。」就是怕她會冒險涉水,他不放心,才撇下工作,拜託製片延後開拍時間,趕來接她。「妳不是戚小魚嗎?妳應該很會游水啊!剛剛幹麼不用游的?」他逗她,她微笑。
「太髒了,我才不游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