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擔心我?」他低沉地道,譏誚的表情褪去了些,黑稜的眸深幽得讓人看不清楚蘊藏其中的情緒。
莫桑織紅了紅臉。「我……我只是想,你醒來時,身邊有人陪著你……比較妥當。」好奇怪呀,她只是一片好心,怎麼自己卻覺得怪不自在的。
凝注了她好片刻,他輕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低低地道:「我跟妳提的那件事,妳考慮得如何?」
啊?!他突然轉變話題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一臉迷惑地看著他,傻傻地問:「哪、哪件事?」
「妳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作了什麼樣的惡夢嗎?」他的眼神微微一黯。「先說說妳自己的故事吧。」
她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沉默了片刻後,神色黯淡地道:
「其實……我的故事很尋常。你猜得一點也沒錯,我生前確實是佟萬生的妻子……我和他是媒妁之言,一開始,夫妻尚稱恩愛,誰知不過一年,他便迷戀上青樓名妓艷容姑娘,還替她贖了身,迎她進門為妾,今日你所看到的佟夫人便是她。」
原來如此啊!難怪他總覺得佟夫人一身冶蕩氣息,沒想到竟真是出自青樓。
微微蹙眉,他開口問道:「現今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納妓為妾的事更是時有所聞,可為何她能鳩佔鵲巢,而妳卻落得含冤自縊的下場?」縱使美色再如何惑人,一般人也不可能將之扶為正室,這道理佟萬生不會不明白。
莫桑織露出一抹苦笑。「進門後,她很得夫君寵愛,並不怎麼把我這個元配夫人放在眼裡;而我,也因為死了心,和夫君的關係愈形冷淡……豈料,一日醒來,卻被誣陷與下人有染,那劉三正是當時誣指作證的人,我百口莫辯,她卻在一旁揚風點火,夫君信她不信我,隔日……便給了我一紙休書……」
「還記得你問過我因何故被休離的嗎?」她抬眼看著他,神情有一絲悲傷自慚。「不貞不潔……背負七出裡淫佚之惡名,我無處可去,娘家是回不得了,我怎忍心讓爹娘蒙受這樣的屈辱?」
「所以妳便投繯自縊?」他接續她的話道。「妳以為死了便一了百了?」
她慚愧地搖了搖頭。「我的死只是惹來更多非議,還連累了我的雙親,令他們抬不起頭來,落得抑鬱而終……」
「這才是妳冤魂不散的原因吧?」他揚眉道,雙眸彷彿能看穿人似地直透她內心。「其實妳並不是一個報復心重的女人,若不是為了妳的爹娘,妳不會這麼多年還在這宅子裡徘徊不去?」這女人就如他當初一眼斷定的,不是狠角色的料;作為一個含冤而死的女鬼,她實在太不稱職了。
聞言,她驚訝地望著他。「你、你怎麼會……會……」她想說的是,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可因為太驚訝了,一時無法把話說完整。
沒理會她訝然的表情,他繼續說道:「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妳想洗刷辱名怕是不可能了。」
他的話讓她眸光一黯,歎息道:「你說得沒錯,要想洗刷我的冤辱是不可能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我是妳的話,就直接採取報仇的行動。」他給了一個答案。
「報、報仇?!」她驀地睜大眼睛,這兩個字聽來有些嚇人哪!
「怎麼,妳以為是要去殺人嗎?」看她的表情,他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是替妳出一口怨氣罷了。」瞧她的樣子,哪像個女鬼!
「你……你要替我出怨氣?」莫桑織傻愣住了,他怎麼突然轉了性?
「怎麼?妳不相信?」
她迷惑地搖了搖頭。「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討厭她?打一開始,他確實看她不順眼。她時而端莊有禮,時而輕浮撒潑,攪得他心煩意亂的,可現在……
「妳不必管那麼多!總之,一句話,要或不要?」語氣微惱地。
她遲疑了一會兒後,小聲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你做?」她實在不相信他會無條件幫她,卻遭來他一記狠瞪。
「妳真有本事惹我發火!」他瞇起眼,不悅道。頭一回無條件管閒事卻遭人質疑,這可惡的女鬼簡直太不知好歹了!既然如此,如果他不索求些報酬,還真是虧待自己呢。
二話不說地,他趴躺在床上,朝她招了招手。
莫桑織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忙趨前為他按摩。唉!她就說嘛,他怎麼可能無條件幫她。不過,話說回來,她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只要能讓他免於惡夢的侵擾,她很樂意天天這麼做。
邊按摩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我的故事已經說完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惡夢呢。」
他沒好氣地回她一句:「我現在沒有心情說了!」遲鈍又不知好歹的笨女鬼,他現在還一肚子火呢!
啊?!莫桑織呆愣了瞬。聽他的口氣好像很不高興,她又哪裡惹惱他了?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腦子裡忽地竄過一個想法,他這人這麼喜怒無常、難以伺候,將來哪家姑娘嫁給了他,恐怕要吃足苦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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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少爺果真是中邪了……不不不,應該說是被鬼纏身了!
窗外,刻意等了大半夜的阿福,正一臉驚駭地拿眼對著窗紙上的一個洞口窺視著。
今兒個一入夜,等所有人都睡了,他便起身來到主子房外守著,為的就是想要印證白天裡那名家丁所說的話。
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守到半夜,他忍不住昏昏欲睡了起來,忽然問,一聲濃重的驚喘響起,把他的瞌睡蟲全趕跑了,他整個人警醒過來,伸手朝窗紙戳了一個洞,適巧看見燭火自己莫名地亮了起來。
他心下一驚,又將洞口戳大了些,聽到自家少爺問道:「你在這裡多久了?」他心裡嚇了一跳,以為少爺發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