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會有人記得她的好嗎?每次都好努力地付出,可是都只換來一場空,除了傷害,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會記得,沒有人會放在心上……
「狗會咬妳,但是這隻貓不會。在牠最無助的時候,是妳張開雙臂收留了牠,在妳還需要牠的時候,牠會一直留在妳身邊。」
「是這樣嗎?」她不曉得,他說的是貓,還是……人?
「航,我好難過——」她不再強撐,流露出一絲脆弱。
「我知道。」他上前,連人帶貓摟進懷中。
她癱軟在他胸懷,無奈又無力地陳述:「我是在他人生最落魄潦倒的低潮期遇上他的。他四處碰壁,找不到工作,三餐不繼,連鬥志都磨光了,消沉得甚至想自殺。我同情他,給了他一份工作,讓生活安定下來,他很努力地求表現,也對我很好。他總是知道我要什麼,對我無微不至、小心翼翼地討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用心過,我以為他對我是真心的,所以、所以就……」
她吸了吸氣,又繼續道:「我從來不知道他心裡是這樣看我的,我天真地以為他的萬般體貼是寵愛的表現,從來就沒有要他拋卻尊嚴來迎合奉承我。身邊的朋友說過他不好,但是那時的我,什麼都看不清楚,盲目地把女人最珍貴的一切都奉獻給他,直到他藉由我攀上另一個能給他更多的女人,而我,到頭來只落得身心俱傷……」
她苦笑。「我的存在讓他難以忍受,也許……他覺得這是他人生中最羞恥的記錄,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有過一段落魄難堪的過去,拚命想要抹去。我一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他這麼恨我。」
他靜靜聽著,像對待受傷小動物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她,同情歎息。「妳的養狗經驗真是糟糕,難怪妳說妳沒動物緣。」
關硯彤一聽,坐直身盯住他。「你其實早就看出他不懷好意了對不對?」
她什麼都沒說,可是他卻像什麼都知道……
他沒什麼表情,慢條斯理地回道:「我看起來有那麼笨嗎?」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任人羞辱半天也不吭聲?」他不知道——她看了心很痛嗎?
「我的定位不是由他給,他愛說就由他去,何必造口業?」
這男人……他的氣度,狠狠將姜志彬給比了下去!
「那後來又為什麼……」她乍然止口,一瞬間領悟了他「造口業」的原因,胸口一陣熱浪沖擊。
是那句「人盡可夫」吧!旁人怎麼說他,他都可以不為所動,但是扯上了她,也挑動了他的情緒,他不能坐視她受辱……
「我造了口業嗎?那確實是一隻忘恩負義的畜牲,我並沒說錯。」他輕描淡寫地帶過。看見她是如何對待他,也就不難推想她當初是怎麼對待前男友,一句「忘恩負義」並不為過。
她扯開唇角,情緒好了點。
「從一開始,我就看得出他對物慾金錢的貪婪,但是陷入愛情的女人哪能理智判斷什麼?既然他渴望,我便滿足他。然後他又覺得我是在拿錢砸他的自尊,覺得被我踩在腳底下了……他實在很矛盾,我不明白我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不關妳的事,那是他個人的問題。」趙航搖搖食指,溫淡分析:「他覺得不如妳,才會尊嚴受損,他只是無法忍受妳能力比他強,而他什麼都不是,如此罷了,所以我可以不理會他說什麼。他那種人,極度缺乏安全感,他其實很清楚自己幾兩重,一旦有了威脅感,就只會狺狺嘶吠來掩飾自身的不足。」
關硯彤啞口無言……
不過一頓飯的時間,他竟能把姜志彬看得如此透徹,寥寥數語,一針見血得更甚曾經相戀年餘的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笨?」將最難堪的往事,全都毫無保留地攤在他眼前之後,她在他面前只覺無地自容,他會瞧不起她嗎?會認為她是個膚淺短視、沒有腦袋的笨女人嗎?這麼爛的男人,她還會栽得那麼慘……
長指勾起她愁慘的臉蛋,口氣一貫溫溫地。「沒有關係,傻那麼一次,就學一次乖,下次頭腦要清楚一點。」
「如果……還是傻呢?」女人在面對愛情時,頭腦永遠清楚不起來。
「畜牲也不過就那幾隻,一個人再怎麼倒霉也有極限,總不會每次都讓妳遇上。」要真是這樣,他個人強烈建議她去行天宮拜一下,改改運。
她噗哧一笑,愁雲盡掃。
想到他不帶髒字的說話藝術,溫溫淡淡的幾句,不需說盡難聽話讓自己形象盡失,就足夠讓一個有點廉恥的人羞愧至死了,姜志彬臉色簡直難看到不行。
她為姜志彬感到悲哀,沒想到一心想讓人難堪,到頭來反而自取其辱,那一刻她甚至懷疑,自己當初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除了一張好看的皮相,他什麼也沒有,與風華內斂的趙航,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她驀然驚覺,這看似淡然無為的男人,其實很不簡單……
那樣的氣度,那樣的見地,那樣犀銳冷靜的判斷與識人能力……他真的單單只是平凡的「趙航」而已嗎?
她歎氣——「你和他,真的是天差地別,完全不能比。」
「哦?」他好奇地挑眉。「我怎樣?」
「曖曖內含光。物慾奢華,你看得極淡,內涵與胸襟,深不可測。」
「妳又怎麼知道,我不是裝出來的?」
如果是,那也只能說,她碰上另一個更高明的騙子,如果他有心算計她,她很清楚她是逃不掉的,也——不想逃。
「你是嗎?」她仰眸。
他淺笑,不予作答,拍拍上衣的縐褶起身。「妳晚上沒吃什麼,要不要多少吃一點?」
「香菇竹筍粥?」
「好。等我半小時。」
看來,她今晚是注定要吃香菇竹筍粥的命,早知如此又何苦出去受氣呢?
她輕歎,揉揉貓兒。「走了,祈兒,吃晚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