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怯吧!德川純靖沒有回答貼身總管的話,那雙過於深邃的潛沉眸光只是靜靜的凝臉著車窗外的景致,回憶著過往。
當年一個只會說日文的七歲小男孩,在父母車禍喪生的喪禮過後,由外婆帶著,搭機飛來台灣這片山林生活。
語言是小男孩生活中最大的障礙,但他慢慢的克服了。從一句國、台語都不會說到聽得懂村裡的孩童取笑他是雜種、村裡的長輩說他身上流著日本仔的血液,是個中日混血兒,還是個克父克母的不祥孩子等等的難聽話……
然後,小男孩咬著牙,不管自己的個兒多高,他用拳頭來對付說那些話的人
「你又跟人打架了?!你怎麼都說不聽,打架解決不了事,也成不了大事!你要當流氓,混幫派嗎?!」嬌小的外婆氣沖沖的拿起竹子「啪啪啪」地在小男孩的屁股炒了一道道的「竹筍炒肉絲」。
德川純靖回憶的眸光閃過一道好笑的光芒,如果外婆知道他現在的成就全是靠打架贏來的,不僅混幫派,而且還受到日本第一黑幫天善盟的老幫主欣賞拔擢,點名成為第十八代的幫主後,不知她作何感想?
而崇拜日本「視覺系」的蘇麥仕臉上塗了個大濃妝,他邊在霧中行駛,也邊偷瞄幫主的神情。
看來好像還挺愉快的,但聽幫主說他的外婆很倔強、很古怪,要請她到日本去享福,可能用他們「習慣」的綁架手法還比較容易呢。
思緒問,他欽羨的眸光也來到幫主那張俊俏的容顏上,同樣生為男人,上帝對他真是不公平。
這個幫主生得龍眉鳳眼,而他則眉疏小眼,這幫主一頭及肩的波浪黑髮,他卻只能理個小平頭以掩飾那日益光禿的地中海。
再說到個性嘛,一身亞曼尼灰色西裝、立領白衫的幫主挺拔沉穩卻又桀驁不馴,渾身上下有一種野性的粗獷美。男性魅力盡現。
而他,也是一身名牌黑色西裝,但壞就壞在長得一張方形臉,偏又天生愛美、愛化妝,再配上那擺脫不掉的娘娘腔,他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頗像中國古代的太監呢。
但能怎麼辦?他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嗓子也沒變聲過。
但他絕不是個同性戀,他也很愛美人的!
「鏗鏗鏘鏘……」
「嘟嘟嘟嘟……」
蘇麥仕正在自哀自憐時,外頭突地傳來一陣施工的嘈雜聲,而且隨著他們愈接近另一片坡地,這些聲音也愈大。
終於,在一個大轉彎過後,眼前的這一片平坡山地就有兩輛怪手在施工,還有一台大型推土機將那些堆堆得像小山高似的舊磚塊及瓦礫推高後落在一輛大卡車上,而放眼看過去,大概有十多名工人在敲敲打打……
德川純靖臉色大變,車子仍未停,他即推開車門,嚇得蘇麥仕緊急煞車。
德川純靖神情鐵青的下了車,瞠視著這一片被剷平的坡地。
不見了,他的老家不見了!
他眸中竄起兩簇怒火,火冒三丈的走過去,一把揪住一名工人的衣服領口,咬牙切齒的瞪著他,「誰!是誰准你們這麼做的?!」
「這——」年輕的工人面露驚慌的看著這名西裝筆挺的俊美男人,他的眸中燃燒著兩團熊熊怒焰,好像想殺了他!
他趕緊回過頭求救,「工頭!工頭!」
年紀五旬的工頭林阿志連忙跑了過來,不解的看著這名渾身似乎帶著火焰的男子,「呃——這位先生,有什麼事嗎?」
他冷眼睨他,「你是工頭。」
「是。」
德川純靖粗暴的甩開了剛剛那名工人,雙手握拳的欺近林阿志,怒聲道:「是誰准你們這麼做的?是誰?!」
「呃,這是——」他急急忙忙的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名片,「是……是這個人找上我們公司,跟我們公司簽了約,要重新建村的。」
他一把抽走他手中的名片,冷硬著臉回到車子坐下,拿起手機撥了名片上的電話,但又立即切斷,看著非常識相且沒問半個問題的蘇麥仕,「上台北。」
他愣了一下,「現在?!」
「現在!」
「是!」
蘇麥仕看幫主那種神情,不敢稍作停留,連忙開車下山,依著路上的標誌,上了高速公路,行駛三四個小時後,他們下了交流道,開往台北東區,按照名片上的地址來到一棟「羅貝爾大樓」。
停妥了車子,德川純靖繃著一張俊顏,前去搭乘電梯,而蘇麥仕則被下令待在車內,所以他只能看著幫主一人進入電梯。
他很清楚幫主為何會一肚子火,因為幫主的外婆說過要死守在大稻村的老家,所以當年地震過後,她還嚴詞拒絕幫主重建,說老房子的一磚一瓦全是她的命、她的根,若老房子沒了,她根本也活不下去了。
但現在老家不見了,外婆也不見了,難怪幫主會火冒三丈。
「噹!」地一聲,德川純靖搭乘的電梯到十五層樓時開了,他踏出電梯,一眼就瞧見斜對面的「羅貝裡財務管理中心」。
他唇一抿,大步的走過去,推門而入。
「呃,請問先生找哪位?先生!請你等一等,先生……」櫃檯方小姐看他一直往裡面走,不停的出聲勸阻,但他一個犀利的冷眼掃過來,她頓時嚇得噤聲不語。
德川純靖經過幾個私人辦公室後,來到一個門牌寫著「總經理羅香宇」的辦公室門口,他連門也沒敲,就直接開門進去。
辦公室裡有兩個女人,都是婀娜多姿的美女,一個展現成熟的都會女子之美,另一個看來就是嬌貴的富家女,一身香奈兒及膝洋裝,腳邊擺放了一大堆精品、百貨公司的血拼戰利品。
喬薇薇跟羅香宇對這個挾帶著怒火進來的俊美男人,先是交換了一下眸光後,喬薇薇對這個像姐姐又像朋友的羅香宇打趣,「你是不是投資失利,讓人家虧了一大筆錢啊?」
她搖搖頭,以眼神示意喬薇薇先坐到另一邊的沙發去,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並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