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應不理,逕自舀了半碗佛跳牆,挑出一顆綿軟香甜的栗子,慢條斯理的嚼著,一副不認識他,也根本不想認識他的淡漠神情。
成大業撇撇嘴,不死心的靠近,盯著她紅潤的唇,黑眸裡閃過一絲濃燙的光芒。
「怎麼了?難道你真的把我忘了?」他摸著方正的下巴,嘴上雖然這麼說,眼神卻仍充滿自信,確定自己在她的記憶裡,肯定有一席之地。
上百桌的宴席,他可是一桌一桌的找,花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在眾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紅紅綠綠的賓客間,唯獨她一身素淨,穿著整齊的白色絲上衣、淺棕色細格子長裙,端莊秀麗得一如當年,只是柔軟的髮絲,被緊盤成髮髻,讓她看來嚴肅得像個國文老師。
面對他的詢問,向柔還是毫無反應,眼觀鼻、鼻觀心,專心的品嚐一道道好菜。
幾桌外傳來騷動,新婚夫婦用烏龍茶魚目混珠,一桌桌的敬酒,轉眼已經來到他們這桌。
穿著小禮服的新娘子,全程臉色發白,雙手抖個不停,杯子裡的烏龍茶,一半以上是被她抖掉的,要不是有新郎扶持著,肯定就要腿軟的癱倒。
「謝謝各位賞光,今晚——」向剛微笑著,舉高手裡的酒杯,在瞧見成大業時,臉色微微一變。
「好久不見,恭喜恭喜!」他搶著開口,滿臉笑容,直接省略長串的祝賀詞,還關懷的看著新娘。「新娘的臉色不太好,看來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他四兩撥千斤,刻意要支開向剛。
礙於新郎的身份,向剛當著眾多親友的面,就算是再不歡迎這傢伙,也得硬擠出笑容來。再說,凌瓏不適應眾人注目,強撐著敬了幾十桌酒,已經嚇得花容失色,像是隨時要昏倒,的確是需要休息。
向剛迅速做了決定,沒有多吭聲,只是警告的看了成大業一眼,然後就扶著寶貝妻子進屋休息。
確認障礙排除後,他又轉過頭來,死皮賴臉的繼續纏著向柔。
「既然你不記得我,那麼,我只能花點時間,重新做個自我介紹。」他好整以暇的說道,龐大的身軀在塑膠椅上挪了挪,調整了一個較舒適,且更接近她的姿勢。
她坐得直挺挺的,刻意把塑膠椅拉開。
他保持微笑,跟著挪動椅子,像塊牛皮糖般貼著不放。
握住免洗筷的雙手,略微緊了一緊。她再度挪開,他卻再度逼近,還用手肘撐在桌上,對著她挑了挑眉。
圓桌旁坐滿了人,原本就略嫌擁擠,向柔一挪再挪,只差個幾公分,就要貼上另一旁的花商。那男人滿臉期待,眼裡寫滿了「繼續繼續,噢,求求你繼續」,一副敞開懷抱,等著她貼上來的表情。
一道銳利的視線,卻從那張花容月貌的後方射來,強烈的壓迫感,刺得他頭皮發麻。求生的本能,讓他火燒屁股似的猛跳起來。
「呃,我還有事……那個……呃、啊……」吞吞吐吐了半晌,凌厲的視線又掃來,飛揚劍眉下的俊臉,瞬間凶狠得有如流氓惡棍,花商悚然一驚,匆忙丟下結論。「再見!」說完,他夾著尾巴,逃命似的逃離喜宴現場。
「好了,說到哪裡了?」成大業恢復痞痞的笑臉,若無其事的看著向柔,還裝模作樣的想了想。「噢,對了,自我介紹。我姓成,名大業,就住在鎮上。今年二十八歲,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不抽菸、不喝酒,目前沒有女朋友——」
「對不起,先生,我要吃飯,請你安靜。」她冷冷的打斷他,要不是顧忌現場有太多人圍觀,她手裡的免洗筷,早已經插進他的喉嚨了!
鎮上的小道消息,傳遞速度快得驚人,她在鄰里間的形象太好,不願意讓人看笑話。再說,她是向家的女兒,又是向家的職員,現場的花商那麼多,要是目睹她當場殺人,肯定會影響家裡的生意——
不過……不過……
「也對,你這麼瘦,是該多吃點。」
向柔眼一瞇,把筷子握得愈來愈緊,秀美的下顎,因為咬牙而緊繃著。
該死的!成大業要是繼續胡扯下去,她真的無法保證,自己是不是會失控,當場動手殺死他!
看她神色不對,成大業一抬眉,識相的開口:「好吧,反正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能讓我們再度熟悉。」他聳聳寬肩,笑容看來仍有幾分邪氣。「我已經請調回來了。」
向柔沉默以對,根本不關心這傢伙是從哪裡調到哪裡,一心一意只希望他快點滾開。
他卻笑容可掬的補充。「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是新到任的消防隊小隊長,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
消防隊小隊長?成大業?那個萬年留級生?那個流氓?
這可怕的消息,讓她當場破功了!
「你?!」
她杏眼大睜,極力偽裝的冰封表情,終於瓦解碎裂,流露出難得一見的驚恐。
「是啊,」她嚇壞的模樣,讓他莞爾得加深笑意,黑瞳裡漾著趣意。「我離開鎮上後,在台北補習一年,重考上了警察學校。」
事關重大,向柔強忍著厭惡,不得不開口發問。
「你是說——被警察關的學校?」她求證,強烈認為,那才是適合他去的地方。
成大業搖搖頭,露齒一笑。
「不,警察大學。」他愉快的回答,看著那張清麗的臉兒轉為蒼白。「我在台北的消防局服務幾年,今年才請調獲准,可以回鎮上替鄉里服務。」
她的表情像是被揍了一拳!
「開什麼玩笑?!」她脫口而出。
「不,不是開玩笑。」他輕柔的說道,注視著那雙漂亮的眼兒,慷慨的提出邀約。「有空的話,歡迎你到消防隊來找我泡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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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茶?
向柔只想立即搬家!
八年前的羞辱,讓她徹底心死,決定跟成大業劃清界限,對於他的動向,她根本不關心,更不會去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