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不……不會翻船吧?」佟桂戰戰兢兢地揪緊了塔布的手臂。
「應該……」滿兒也忐忐忑忑地抓住塔布另一隻手臂。「不會吧?」
好夢由來最易醒,美好的日子總是過不久,滿兒的航船逍遙游在船行過徐州後不久便畫下了句點。
「那……船為什麼會搖得這麼厲害?」
「……我也……很奇怪。」
歷經一夜暴雨,運河水位猛漲,流速湍急,晨起風又特別大,加上船隻正行經彎曲狹窄的航道,舵手在翻湧滾蕩的水花中掙扎著保持平穩,稍有不慎即會失控,驚險萬狀,險象環生。
「而……而且好像要飛起來了!」
「……是啊……真像。」
雖然兩面帆已下了一片,但船身依然起伏搖擺得很厲害,一起一落,又顛又擺的,簡直就像是在騰雲駕霧,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個烏龜大翻身。
「我……有點想吐了。」
「呃,我……我也是。」
塔布聽得大驚失色。「慢著、慢著,妳們可別吐在我身上啊!」他一邊大叫,一邊握拳按捺住推開她們,順便把她們丟進河裡去的衝動。
一邊是老婆,一邊是主子,哪一個也推不得啊!
「我……盡量。」
「我也……盡量。」
盡量?
塔布瞅著浪花朵朵翻騰的河面,欲哭無淚,前後左右看看,不只她們,船上其他乘客同樣驚懼得臉色發青。
「毋需擔心,」不過他不怕,也不能怕,誰教他是偉大的男人,打腫臉也要充一充胖子。「這艘船的舵手是位經驗豐富的操舵老手,在這條河道裡跑十幾年了,就這麼點浪頭……」
話才說到這裡,好像故意跟他作對似的,一聲砰然巨響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天搖地晃狠狠打斷了他的安慰詞,然後,他老婆不見了!
「耶耶,佟桂呢?」
「救……救命啊!」
好像桌腳瘸了似的,愈來愈傾斜的甲板上,正努力想要站穩腳步的滿兒與塔布不約而同循聲望去,赫然見到十幾顆人頭像西瓜一樣在翻捲的波浪中浮起來又沉下去。
其中一顆正是佟桂的。
「快!快下去救佟桂呀!」滿兒靠在船舷,氣急敗壞地扯嗓門尖叫。
由於情急,滿兒一命令他往下跳,二話不說,塔布立刻往下跳,手腳並用拚老命往前劃,一心想救老婆,竟然忘了自己會輕功,更沒想到游啊游的游到一半,忽又聽得後頭傳來一陣不祥的木頭碎裂聲,還有數聲驚呼與落水聲,下意識回眸一瞧,霎時魂飛魄散。
福晉不見了!
第一章
「全救上來了?」
「是,大爺。」
「都平安?」
「溺死一個,其他都安好,屬下業已安頓好他們了。」
「需要回頭嗎?」
「不用,大爺,他們大都是單身一人旅行,僅有一對夫婦,而他們兩人也一起被救上來了,所以不需要回頭,沒有人會因找不到他們而焦急。」
「好,那就啟程吧!」
這是一艘載滿了貨的雙桅貨船,所以吃水極深。不久前,由於順流飄下來好些個溺水的人,船主便命令貨船停下來救人。
很快的,溺水的人都被救上來了,不過船主也不能把他們送上岸後就不管,因為這一段大運河兩岸都是野地,人煙罕至,連商旅都很少往這裡走,要走這條路的人都寧願搭船。因此船主決定順路送那些人回家,在等了好一會兒都不再有半隻貓貓狗狗、耗子蟑螂飄下來之後,船主便決定可以揚帆啟程了。
於是,幾聲吆喝,船上的風帆驀地搖擺,旋即在一片嘩啦啦聲中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兩張風帆便吃足了風,船首切劃著深青色的水面,水花翻騰激盪,湧起卷卷的波浪朝船的兩側退去。
「會遲到嗎?」
「應該不會,我們不過晚了半天而已,稍微趕一下就……咦咦咦?」
船首兩人佇立,其中一人突然伸臂往岸邊指去。
「大爺,您瞧,那邊奸像還有一個女人,看樣子還是自己游上岸的,嘖,會游水的女人可不多呢!」
另一人只一眼便又下令靠岸,於是船又靠岸將那女人接上船。
「耶?是你?」
「咦?是妳?」
下令靠岸的船主與甫被接上船的女人相對驚呼,一人一根手指頭動作一致的指住對方。
「白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船主——白慕天很快就恢復鎮靜,收回手指,神態回到一貫的漠然。
「姑娘最好先去換件衣裳,喝點熱湯,免得著涼了,之後看姑娘要在哪裡下船,我們會送妳過去的。」
被接上船的女人——滿兒頗覺意外地上下打量他。
還真是看不出來啊,雖然神色冷淡依舊,說話口氣也很漠然,言語內容卻充滿關切之意,沒想到他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呢!
「如果白公子的船能送我到杭州,那是最好不過了。」
兩刻鐘後,換上一件乾淨的男人長袍,也喝過了熱湯,滿兒回到甲板上,見白慕天仍背著手卓立子船首,那背影倒是挺像某人,直挺挺的好像船桅,就差沒掛上另一面風帆任風吹個飽,她不禁抿唇竊笑了一下,悄悄上前站在白慕天身旁。
「這船是你的?」
「算是。」
「我看你救了不少人上船。」
「舉手之勞,不足為道。」
「若是沒有你這勞,溺死的人可就多了。你都不知道,那什麼溫貝勒的船,八成是舵手喝醉了,居然半截裡橫撞上我們的船,在我被河水沖走之前,那船都已沉了一半呢!」滿兒憤慨地指控那個不在眼前的罪魁禍首。
「皇族權貴的船,不奇怪。」
滿兒哼了哼。「早晚要教他們受到懲罰。」只要她跟允祿說一聲,那溫貝勒不慘也得慘,起碼要剝下兩、三層皮來。
「皇族權貴何曾為這種事受過罰。」
「管他有沒有,先告再說,搞不好這回就讓他踢到鐵板!」莊親王這塊鐵板應該夠厚了吧?
「恐怕希望渺茫。」
不管滿兒說什麼,白慕天始終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態,看也不看她一眼,滿兒不覺橫眼偷瞟過去,心想這人跟允祿還真是有得比,不曉得什麼樣的女人才人得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