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要趕你,是……」康伯搖頭歎氣。「唉,康伯雖然五十多歲了,還是得聽命於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所以幫不了你多少。總之,你要記住,以後不許再哭了,就算非哭不可,也得躲起來偷偷的哭,不能讓人瞧見,也不能讓人聽見,特別是大爺,他是最討厭吵吵鬧鬧的,明白了嗎?」
阿榮立刻橫臂抹去淚水,硬吞回抽噎。
「明……明白了,康伯,我不哭了,不哭了。」
「回有,以後盡量避開小姐遠點兒。」
「知……知道了。」
康伯讚許地點點頭,掏出十文錢放在阿榮手上,「喏,這給你。」他溫和地說。「你一定很想念老婆孩子吧?過些日子等漕船不那麼忙了,你就請兩天假回鄉去看看吧,要是有順風船的話,你也可以搭一程,不收你船資,嗯?」
「謝……謝謝康……康伯。」
阿榮擠出一抹可憐兮兮的笑,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兒彷彿小鹿一般無辜又哀怨,倘若康伯不是男人的話,八成會跟他一起掉眼淚。
「走吧,我帶你去擦藥。」
「康伯。」
「嗯?」
「這十文錢,夠買一畝田地嗎?」
「自然不夠,得許多許多十文錢合起來才夠。」
「喔……那如果每一次都能拿到十文錢,我願意讓小姐多打幾次沒關係,你可以幫我去跟小姐說,請她多來打我幾次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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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她完美的計畫,生平第一次,滿兒厚著臉皮追在男人後面跑,整天纏著白慕天堅持要替他作媒,任憑他冷漠以對,無論他的言詞有多無情,她都不當一回事,兀自施展她那三寸不爛之長舌,努力想說服他讓她為他作媒。
數天後,他的眼神告訴她,他開始後悔讓她上船來了。
不管他後不後悔,她已經上船來了。
又過數天,他看看她,再看看河面,又看回她,暗示她他隨時都有可能把她直接扔下船。
扔就扔,大不了她再游回岸上。
再過數天,他冷眼盯住她的嘴,也許正在考慮要買啞藥來毒啞她,以免她繼續殘害眾蒼生。
她才不信他敢!
這是白慕天與允祿最大的不同處,換了是允祿,早就把這樣死纏活賴的女人劈成肉塊丟進河裡去餵王八了;而白慕天卻是個面冷心熱的男人,表面上冷漠,骨子裡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根本做不出那種心狠手辣的事。
最後,想必是他的耐性已告用罄……
「柳姑娘,妳實在很煩人,麻煩妳離我遠一點!」他用最冷酷的表情、最冰冷的聲音,最無情的語氣這麼告訴她,大概以為她就算不嚇得連滾帶爬地逃走,起碼也該有點自覺了。
滿兒看得好笑,心裡還有點同情他。「好好好,沒問題,我會離你遠一點,只要你答應讓我為你作媒!」一說完便差點爆笑出來。
白慕天臉上的表情很清楚的寫著:這個女人是不是腦筋不對勁?
之後,白慕天大概是再也無計可施,只好拿出最後,也是最無奈又最丟臉的一招:逃之夭夭!
不過整條船就這麼大,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他逃去掌舵,滿兒自然又跟去了,不過她連嘴巴都沒機會打開,便聽得他用最嚴肅的言語警告她。
「掌舵不能分心,除非姑娘想再經歷一次沉船的經驗!」
算他厲害!
聽他這麼一說,滿兒也只好摸摸鼻子走了。
「大爺,」四十多歲的船長悄悄摸過來,帶著抑止不住的笑。「頭一回見你對人這麼沒轍呢!」
白慕天冷著臉沒吭聲。
「大爺,」船長泰然自若地雙臂環胸靠上船舷。「你對柳姑娘動心了嗎?」
靜了好一會兒,白慕天才猛然回眸。「你在胡扯些什麼?」
船長聳聳肩。「大爺,你受不了她,甚至想把她扔下船,可是卻一點兒也不討厭她不是嗎?」
「我會對那女人動心?」白慕天不可思議地重複道,隨即斷然否認。「那是沒可能的事,這輩子我從沒見過那樣大膽得令人驚訝,厚臉皮得教人受不了,又直爽得讓人哭笑不得的女人,敬而遠之猶恐不及,怎麼可能對那種女人……那種女人……那種……」
他從沒見過那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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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真是變態!
蕭少山喃喃嘀咕著,手裡抓著一隻剛從廚房裡摸來的熏雞,大步走向柴房。
就在柴房門外,阿榮一成不變的老姿勢,抱著腦袋蹲在柴堆旁任憑白燕燕又踢又打,不同的是他一聲不吭、半字不響,倘若不是聽到白燕燕的咒罵,蕭少山不會知道他又在挨揍。
不過這並不是他會過去干涉的原因,而是……
「呂姑娘,妳怎麼又來了,我大哥不是叫妳不要再來了嗎?」
呂留良的孫女,英姿颯爽的呂四娘是漕幫嚴禁接觸的人物——因為她會給漕幫帶來麻煩,所以一瞧見她,蕭少山便很不客氣的表現出「此地不歡迎妳」的態度,誰知道呂四娘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兀自攢緊兩道黛眉,沉浸在自個兒的思緒裡,壓根兒沒留意到他的出現。
不過忙著揍人出氣的白燕燕倒是留意到了,「四娘是來看我的。」她趕緊停下來為呂四娘辯護,一邊推推呂四娘,讓她趕緊回魂來。
「呃?啊,對、對,」猛然回神的呂四娘連忙作配合。「我是來看燕燕的。」
蕭少山嘲諷地冷哼。「是啊,妳是來看大妹子欺負人的。」
呂四娘呆了一下,「欺負人?誰欺負誰?」她茫然反問。
敢情她剛剛根本沒注意到白燕燕在做什麼,蕭少山卻對她的反問會錯了意。
「妳們兩個女人真是變態!」蕭少山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以為她也刁蠻到不把白燕燕欺負人的事放在眼裡,「怎麼?呂姑娘,妳也被男人拋棄了嗎?」忍不住刻薄地反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