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交往半年,他總有些漫不經心、有些散漫隨便,約會時總是遲到,對她從不曾細心關懷,原來,他不是不浪漫,只是浪漫的對象從來都不是她。
「哎喲!不說了,我老公要回家了,我要回去幫他煮飯了。」
「我男朋友約我吃晚餐,我也要先走了。」
「我要去接孩子了,還得去托兒所接他。」
「別說我不夠義氣啊!我的阿娜答生日,他已經訂了燭光晚餐,我不陪妳們了。」雖說累,但講的人笑得一個比一個甜蜜。
同事們一個個都告別了,她們都有自己幸福的歸處,才十分鐘,剛剛還熱鬧的喧鬧著,只一會兒,就剩她一人形單影隻,她被獨自留下了。
踩著恍惚的腳步,她一人茫然的佇立在台北街頭。
街上的霓虹燈閃爍著,照映著每張臉孔光彩美麗。
她覺得孤單。
這種孤單突如其來,或者說早就如影隨形的伴著她了。
她自幼父母雙亡,由年邁的祖母撫養長大,祖母雖疼她,但夾在叔叔和阿姨之間,總覺得冷清寂寞,祖母去世後,她就像無根的浮萍四處飄蕩。
「我想要有人陪我……」
有個胸懷讓她依靠、有個人會聽她說話、有個家可以安心逗留,她不想再一個人,這世界少了她也不會改變,沒有人會為她傷心。
她雖稱不上很堅強獨立,但也不曾這樣黯然感傷,在最擁擠的人群裡,也是最孤單的時候。
在人來人往的鬧區街頭,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像寬廣大海裡的唯一憑靠。
阿威……
曾經,她以為他是那個人,那個可以讓她不再孤單的人。
她往前踏了出去,卻被人潮擋住了。
「阿……阿威……阿威……」她叫得越來越大聲。
腳步一蹌踉,腳踝處傳來了劇痛,她走不了了,一波波的人群將她困住了,他終究無視的走過了,她只是他的一個過客,她在他的生命裡激不起漣漪。
她躲在燈柱之下,陰影遮住了她的臉,也隱藏了她臉上的淚痕。
一對對親暱擁抱的情侶在她面前走過,悲傷的人最見不得別人幸福,她咬著唇,任憑淚霧蒙上了眼睛。
腳好痛,她並不適合穿高跟鞋,才一會兒,腳已經腫了起來,輕輕一動,已是劇痛。
直到一個昂藏的身影佔據了她的視線,他的身上沒有平常慣見的灰塵,顯得乾淨而富男人味,他看了看表,閒散的點了根煙等她。
「老闆……方……方剛……」
她的聲音這麼細小,被人聲、車聲、各種吵雜的聲音所淹沒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清晰的響起,像心有靈犀似的,他迅速的回頭,瞥見她可憐兮兮的倚在燈柱下。
他跨著大步走來,越走越近,注意到她一臉的淚痕。
她很傷心,這個認知強烈的敲擊他的心臟,痛得他不知所措。
「妳怎麼了?」
他的聲音好溫暖,他的眼睛像暖暖的冬陽,要將她融化。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卻仍不說話,顫著唇,在他的注視下,才抽噎的說出:「我的腳扭到了。」
視線往下,只見她白皙光潔的腳踝已經腫起來了,隱現紅紫色。
燈影在她的臉上形成了暗影,她的臉色蒼白無助,縱橫的淚痕讓他的心臟一緊,又像是有人扼住他的脖子,讓他不能呼吸,一種陌生的憐惜排山倒海而來。
這個小女人,總是生氣勃勃,她的笑容明媚爽朗,她的聲音略低但溫柔,他已經習慣一抬頭就能看到她輕快的身影,習慣她一雙巧手總能做出可口的食物,他越來越習慣她,就像習慣了空氣一樣。
她哭了,那眼淚讓他不舒服極了,一顆顆像斷線的珍珠,墜入他平靜的心海。
他沙啞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關心。「看醫生就好了,怎麼哭成這樣。」
他輕鬆的樣子讓她又是哭,剛剛的孤單哀傷像朝露融化在陽光下。「反正不是你痛,你當然不痛不癢了。」
看她哭得這麼傷心,一時,他也慌了手腳。「好好,我說錯話了,妳別哭了,我看看。」
他蹲下身子,小心的把她的鞋子脫了,看自己的腳在他的大掌中顯得白皙而脆弱,一時,她又是羞澀,這裡是最繁華的商區,正是下班巔峰時間,到處人來人往,而他一個大男人正蹲著查看她的腳,這景象引來路人的視線,也有人吃吃的笑著,他渾然不覺,她卻羞紅了臉,要把腳縮回來。
「你……你別看了,我們走吧!」
他背過身對她說:「妳上來吧!我背妳。」
她穿著套裝,膝上十公分的短裙正合身的貼著她的身材,趴在這樣一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背上,裙下風光肯定走光。
「不行,太……太難看了。」她當下拒絕。
他瞄了眼她的裙子,才恍然大悟。
「那只好這麼走了。」
話聲剛落,他攔腰抱起她,不管她的驚呼,就邁步大走。
他輕輕鬆鬆的抱著她就走,又引來不少人的側目,有不贊同的、有取笑的、有羨慕的、有看熱鬧的,一時,她又羞又惱。
捶一下他的胸膛,她細聲道:「你在幹什麼?還不快放我下來?」
他攏緊了眉。「妳別動,小心腳又痛了。」
在人來人往的商區,在閃爍的霓虹燈下,剛剛襲來的孤單也奇異的被驅走了,在這個都市裡,在此時,她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被他像珍寶似的寶貝著。
完了,她怎麼又有想哭的衝動了?她圈緊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胸膛。
他送她上醫院去,老中醫專業的審視著她的腳踝。「扭到了,不要緊,等會兒我喬一喬就好了。」
「會不會很痛?」她可憐兮兮的道。
剛剛的淚使她的妝化了,暈開的眼線看來有點淒慘。但是,方剛的心卻有一個角落柔軟了,看似堅強的小女子,剛剛在他的懷抱裡哭得哀哀切切,從剛剛到現在,那種陌生的悸動仍強烈的衝擊著他。
「痛一會兒就好了。」他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