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我像是會拿這種事報仇的人嗎?」她噘著嘴,大聲抗議。
「你是認真的?」他瞪大了眼,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再認真不過了!」
「可是你之前……」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她打斷他的話,正色問:「一句話,你幫還是不幫?」
「我幫不上忙呀!」他雙手一攤,聳了聳肩,「我和凜霜認識了七年,從來沒聽他說過有關女人的事,也從來沒見過他和哪個姑娘走得比較近,如果真的要說,那最接近他的就只有他的貼身婢女殘夏了。可是殘夏只是他的婢女,不能算數,何況他多半獨來獨往,也沒讓殘夏跟著。」
「唉,我還以為你多少知道一些呢。」溫暖兒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
「凜霜人如其名,不管對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你喜歡上他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聽我的勸,別對他動心比較好。」
「呵,沒關係,我叫暖兒,不正好融化冷冰冰的霜嗎?」她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眼裡充滿了信心。
知道改變不了她的決定,他歎口氣,無奈地搖頭,轉移話題道:「你把昨晚的事情說一說吧。」
她將事情概略的簡述一遍,但省略了竹林裡的對話,以及他夢中的囈語。
※ ※ ※
冷冷清清。推開房門,一陣寒意襲上唐凜霜心頭,他站在門口,怔怔地望入房裡。雖然是白晝,屋內卻昏昏暗暗的,微啟的門扉引入幾許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孤零零地映在地上,窗紙透出竹影森森,整個房間瀰漫著寂寥與蕭索。
明明是夏日,屋外紅日高掛,熾熱的陽光遍灑四方,然而,獨自站在房間裡,他竟沒來由的覺得冷。
或許,這是因為陽光從來照不進他心裡……
就像這間被竹影籠罩的房間,不論春夏秋冬,始終幽冷寂靜,他的心也被冰霜掩蓋,即使在人群裡,他依然孤獨。
不願讓孤獨選擇他,於是,他寧可自己選擇孤獨。
然而,打開房門,陽光終能透入,但覆在他心上的冰霜卻找不到融化的理由。
當他選擇了孤獨,就注定只能與冷寂為伍。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漸漸習慣了冰冷,再也沒有感覺,因為不知道溫暖就不會覺得冷──如同不知道有人陪在身旁的感覺,就不會明白孤獨的寂寞。
他早已遺忘了溫暖,遺忘了陪伴,因此他感覺不到心頭的寒冷,也感覺不到寂寞;然而,現在他竟重新記起……
多久了?
似乎自從母親死後,他的手握住的就只有冷冰冰的兵器,但經過昨晚與今日,他手上卻留下了人的溫暖。
這溫暖終究只是一時的吧?
他依然會再度遺忘,繼續傲立在他孤獨冰冷的天地裡。
掩上門扉,掩去陽光,他昂首跨入幽暗中。
第七章
三少和一名姑娘共乘的消息很快就在唐門裡傳開了,底下人驚訝之餘,茶餘飯後少不得要閒聊幾句。
這天傍晚,唐月劍斜臥在花間的躺椅上乘涼,優閒地欣賞著夕陽,一旁服侍的幾個俏婢女一邊為他遞茶剝水果,一邊閒聊了起來。
「四少,聽說您上個月帶回來的那位溫姑娘,昨天和三少一起從雙鏡湖竹林回來,三少還和她共騎雲蹤呢!」
「是呀是呀,奴婢也聽說了。」
「真稀奇,不知道三少哪時轉了性子。」
「我還聽說呀,她先前就跟在三少身邊了。」
「咦?真的嗎?」
唐月劍任由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好半天,才慢條斯理地坐起,半敞的領口露出了古銅色的胸膛。
「你們這麼關心唐凜霜的事,莫非是想要換主子?」他神色慵懶地將幾綹散落在耳際的長髮撥開,側頭斜睨著她們,似笑非笑地挑眉。
幾個婢女連忙嬌聲否認,誰會願意捨棄眼前俊美風流的主子,改去服侍那冷傲孤僻的三少呢!
「逗逗你們而已,我怎麼捨得不要你們呢?」惑人的黑眸緩緩掃過她們,薄唇勾起一抹微笑。
她們登時綻開了如花笑顏,沒發現主子眼中閃過詭譎的光芒。
一名容色最美的婢女柔聲道:「四少,天色已晚,您等會兒要陪老夫人用膳,是不是該沐浴更衣了?」
「也好。你去準備準備,我等一下過去。」
遣走了那婢女,他又命另外一名婢女為他梳理散亂的長髮。
那個有幸被點名的婢女在同伴們欽羨的目光下,輕柔地解下他束髮的銀扣環,小心翼翼地梳理著他的發,希望能夠博取主子的歡心。
然而,唐月劍的心思卻不在那上頭,正自閉眼沉思唐凜霜和溫暖兒的事。
他之所以會指點溫暖兒到竹林找唐凜霜,是因為覺得他發現禁地被人闖入時,必然會勃然大怒,同時也想知道他被女人──尤其是他向來討厭的世家千金──纏住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不過,事情的發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料。
轉念一想,唐月劍露出了微笑。
也好,如果溫暖兒夠本事,或許他可以看到唐凜霜為情所困的模樣,那必然會很有趣。
※ ※ ※
晚膳後,唐凜霜像往常一般巡視各處守衛的情況,經過唐姥姥的園子時,想起已有數日未曾向她老人家請安,於是便要人通報他的到訪,很快的,唐姥姥便要人叫他進去。
「姥姥,您這幾天身子可還康健?」
「呵呵,我雖然老了,身子骨可硬朗的很,還沒見到你們一個個都娶妻生子以前,那是不會倒下的。」唐姥姥看似昏聵的老眼別有深意地注視著他。
「雖然您身體康健,但還是得多保重。」唐姥姥的意圖他當然明白,當下只是佯作不知。
唐姥姥豈會看不出來他有意規避,話鋒一轉,和藹地問:「霜兒,你也快二十六了吧?」
他默然點頭。
「日子過得真快,一眨眼你也老大不小了。」她微微一笑,凝望著他的眼光裡充滿了慈愛,「這兩年我始終琢磨著要給你找樁親事,可是找來找去,總是找不到滿意的,你自己心裡頭可有人選?如果有,雖然你的喪期還沒滿,但我們大可以先把親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