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撫似的輕輕吻了下他的頸脈,摟著他的脖子,不捨地低喃:「如果你心裡難受,不想再說,那就別說了,我不要看你難過……」
睜開眼,凝望著她漾著疼惜的嬌顏,他緩緩搖頭,「不,我想說,這些事我已經藏在心裡太久了,我不想再被過去困住。」
「嗯……你說吧,我會靜靜的聽。」
於是,他又繼續往下敘述。
「唐競娶妻的前一夜,母親為我縫製好了一件新衣,她將衣服交給我的時候,神色是那樣的溫柔慈愛,我以為她會陪我一起回江南,離開那個負心人……我作夢也沒想到,那一晚,是我最後一次和她說話……」
唐凜霜的語氣充滿了悲傷,溫暖兒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他。
「她在我入睡之後,趁夜躲進了喜堂,等到隔日婚禮開始,新人要拜堂時,她突然現身,用匕首刺入自己的心口──」他將她擁得更緊了,閉上雙眼,沉痛地道:「那一天,我醒來時發現母親不見了,就一直在找她;當我終於找到她時,她卻在我面前倒下……」
「別說了……」她抬手撫上他的頰,撫上他深鎖的眉,輕柔的撫觸裡充滿了哀憐與心痛。
即使先前部分事情她已經知曉,但是由他口中說出卻特別令她感到震撼。
她不明白,他的母親怎麼捨得就這樣丟下他?
默然無語地搖搖頭,他輕輕將那只溫柔的手握在掌心,緩緩往下訴說。
母親死後,他大受打擊而離開了唐門,流浪在街頭,是他的大堂兄唐回風找到了他,帶他回到唐門,留他在身邊照顧。
雖然有唐回風的庇護,唐姥姥也憐惜他的遭遇,十分善待他,但是各房長輩對他的出身頗為鄙視,唐競對他更是全然不理睬。他受盡了旁人的冷眼與嘲諷,等到隔年唐凌霄出生,他的處境更是艱難,不但處處被排擠,唐競甚至還不願意讓他繼續讀書習武,若非唐姥姥堅持,那麼今日的他或許只是一個任人欺凌的可憐蟲。
「為了爭一口氣,我日以繼夜的勤練武功,藝成之後,便獨自闖蕩江湖:等我闖出名聲,和另外三個堂兄弟一起被稱作唐門四少,受姥姥提拔,負責掌管唐門守衛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質疑我、鄙視我!」
說到這裡,唐凜霜傲然昂首,劍眉軒揚,目光炯炯。
聽完了他的過去,溫暖兒吁了口長氣,偎在他懷中呢喃道:「不管過去怎樣,現在有我在你身邊,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我知道。」他臉上倨傲的神色立時轉柔,溫存地低頭凝望她。
「對了!」她抬起頭,認真地問:「那些欺負你的人有誰,你告訴我,我要幫你報仇!有我在,我不許別人欺負你!」
這番話讓他窩心不已,微微一笑,卻不言語。
「說嘛,到底有誰……」她挺直了身子,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撒嬌地將粉頰貼近他的臉,膩聲道:「告訴人家嘛,人家真的想幫你報仇……你那個異母弟弟唐凌霄有沒有份?如果有,我天亮就去幫你教訓他!」
聽到唐凌霄的名字,他沉默半晌,淡淡地道:「沒有。」
「咦?沒有?!我還以為你這麼討厭他,一定是他對你很壞呢!」她嘟著小嘴,有些惋惜地歎口氣,「我本來還想他年紀跟我差不多,比較容易欺負,現下我可沒理由整他了。」
「你是想幫我報仇,還是想整人?」輕啄了下她誘人的紅唇,他有些無奈、有些寵溺地搖頭。
「哎呀,人家當然是想幫你報仇呀!」
她笑嘻嘻地說完,半是撒嬌半是耍賴地磨著他交出「仇人名單」,弄得他啼笑皆非,最後只好隨便點了兩個狗仗人勢的惡奴讓她「報仇」。
這時,房內的燭火即將燃盡,他撫弄著她柔潤如絲的長髮,低聲道:「夜已過半,我的故事也說完了,你該睡了。」
「嗯。」
她確實也倦了,便揉揉眼睛,掩嘴打了個呵欠,像一隻馴良的小貓般乖巧地偎在他懷裡,任由他抱著她躺下。
「這一次我醒來,你會在我身邊,對不對?」她緊緊地依在他身旁,嬌軟的呢喃透著期盼。
「對……」他輕吻她的額,鄭重地宣示他的承諾。
「那就好。」她露出安心的甜笑,緩緩闔上眼。
他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心滿意足地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直到蠟燭燃盡,再也看不清她的模樣,他才不捨地閉上了眼睛。
※ ※ ※
當傅楷傑看到溫暖兒挽著唐凜霜的手,笑盈盈地朝他走來時,他立刻就知道她的追求大計已經達成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當然樂見其成。
如果說溫暖兒和唐凜霜配成一對,他們自己是最高興的人,那麼第二高興的肯定是他了。
他一則欣喜好友不再孤獨,找到了佳人為伴──雖然這個「佳人」不太像「佳人」:二則他從此脫離苦海,可以大大方方的解除婚約,再也不必擔心後半輩子會被溫暖兒欺壓。
不過他心中還是有一點點感傷,畢竟她是他看著長大的,她就像他的妹妹一樣,眼看妹妹有了歸宿,他難免心生感觸。
然而,當溫暖兒那雙烏亮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對他露出看似天真可愛、實則居心叵測的笑容時,傅楷傑僅有的那麼一點點感傷立刻消失不見,只剩下防備。
「你想怎樣?」這種笑容他已經太熟悉了,絕對沒好事呀!
「沒什麼,我來幫凜霜討寒光劍,你快點交出來吧。」她甜甜地笑著,朝他伸出了右手,攤開手掌等待著。
「什麼?!」他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將視線轉向唐凜霜,「真的假的?凜霜,是你讓暖兒來討寒光劍的?」
唐凜霜緩緩點頭,溫柔的眸光投注在她的俏臉上。
「連你也幫著她來欺壓我?!」傅楷傑簡直快昏了,沒想到溫暖兒的惡勢力居然又擴張了。
「誰欺壓你呀!」她右足一跺,嗔道:「明明是你自己跟凜霜打賭,只要我不嫁給你,就算是你輸了,那麼寒光劍就是凜霜的。現在我向你討劍,只是要你履行賭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