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愛。」徐玉拿著胸圍走入試身室。
我把大門鎖上。
「穿好了,你進來看看,好像放不下。」徐玉從試身室探頭出來。
「怎麼樣?」我看看徐玉。
她沮喪地對著鏡子。
「我好像胖了,剛才穿泳衣時已經發覺。」
她穿上這個胸圍,胸部完美無瑕,兩個乳杯之間的米奇老鼠好像要窒息,我真埋怨我母親只賜我以三十四A 而不是三十六A .
「彎腰。」我說。
她彎腰,我替她將兩邊乳房盡量撥去前面。
「應該是這樣穿的。誰說放不下?剛好放得下。」
「你常常這樣幫忙別人的嗎?」她問我。
「這是我的職業。」
「幸虧你不是同性戀。」
「同性戀者未必喜歡你這種身材呢,太誇張。」
「我就要這一個,員工價啊!」
「知道了。」
「糟糕!」她突然尖叫,「我忘了買雜誌。」
「哪一本雜誌?」
「《國家地理雜誌》。」
「你看這本雜誌的嗎?」
「是宇無過看的,糟了,書局都關門了。他寫小說有用的。」
宇無過是徐玉現時的男朋友,他在一間報館任職副刊編輯,同時是一位尚未成名的科幻小說作家。宇無過是他的筆名,他的真名好像也有一個宇字,可是我忘了。
徐玉喜歡在人前稱他宇無過,她很崇拜他,她喜歡驕傲地說出「宇無過」這三個字,她深信「宇無過」這三個字,在不久的將來便會響噹噹。我覺得宇無過這個筆名真是太妙了,乳無過,就是乳房沒有錯。
「陪我去買雜誌。」徐玉著急地說。
「這麼晚,到哪裡找?」
「到哪裡可以買得到?」徐玉倒過來問我。
「這個時候,中環的書局和書攤都關門了。」
「出去看看。」徐玉拉著我,「或許找到一間未關門的。」
「我要負責關店,你先去。新世界大廈橫巷有一個書報攤,你去看看,或許還有人。」
徐玉穿著三寸高跟鞋飛奔出去。
二十分鐘後,我到書報攤跟她會合,她懊惱地坐在石級上。
「收檔了。」她指著書攤上的木箱。
所有雜誌都鎖在兩個大木箱裡。
「明天再買吧。」
「雜誌今天出版,我答應過今天晚上帶回去給他的。」
「他又不會宰了你。」
徐玉突然抬頭望著我,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你猜木箱裡會不會有那本雜誌?」
「你想偷?」我嚇了一跳。
「不是偷。」她開始蹲下來研究木箱上那一把簡陋的鎖。
「我拿了雜誌,把錢放在箱裡,是跟他買呀!」徐玉把皮包裡的東西倒出來,找到一把指甲銼,嘗試用指甲銼撬開木箱上的鎖。
「不要!」我阻止她。
「噓!」她示意我蹲下來替她把風。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我不想因為偷竊一本《國家地理雜誌》而被關進牢裡。
徐玉花了很長時間,弄得滿頭大汗,還是無法把鎖解開。
「讓我試試。」我看不過眼。
「你們幹什麼?」一個穿著大廈管理員制服的男人在石級上向我們吆喝。
徐玉連忙收拾地上的東西,拉著我拚命逃跑,我們一直跑到皇后象廣場,看到沒有人追上來,才夠膽停下來。
「你為了他,竟然甘心做賊,你還有什麼不肯為他做?」我喘著氣罵她。
徐玉望著天空說:「我什麼都可以為他做。我可以為他死。」
我大笑。
「你笑什麼?」
「很久沒有聽過這種話了,實在很感動。」我認真地說。
「你也可以為你的男人死吧?」
「可是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為我死。」
「我有一種感覺,宇無過是我最後一個男人。」
「你每次都有這種感覺。」
「這一次跟以前不同的。我和宇無過在一起兩年了,這是我最長的一段感情。我很仰慕他,他教了我很多東西。他好像是一個外星人,突然闖進我的世界,使我知道愛情和生命原來可以這樣的。」
「外星人?又是科幻小說的必然情節。你相信有外星人嗎?」
「我不知道。宇無過是一個想像力很豐富的人,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很有趣。」
「談情說愛,誰不需要一點想像力?買不到《國家地理雜誌》,你今天回去怎樣向他交代?」
「幸而我今天買了胸圍。」
「胸圍可以代替《國家地理雜誌》嗎?」
「當然不可以。」徐玉說。
「那就是呀。」
「不過——」她把剛才買的胸圍從皮包裡拿出來,擺出一副媚態,「今天晚上,只要我穿上這個胸圍,肯定可以迷死他,使他暫時忘了雜誌的事。」
我見過宇無過幾次,他長得挺英俊,身材瘦削,愛穿恤衫、牛仔褲、白襪和運動鞋。我對於超過三十歲,又不是職業運動員,卻時常穿著白襪和運動鞋的男人有點抗拒,他們像是拒絕長大的一群。宇無過的身型雖然並不高大,但在徐玉心中,他擁有一個很魁梧的背影。宇無過說話的時候,徐玉總是耐心傾聽。宇無過在她面前,是相當驕傲的。因此使我知道,一個男人的驕傲,來自女人對他的崇拜。
徐玉和宇無過相識一個月之後便共賦同居,徐玉搬進宇無過在西環一棟舊樓內的一個小單位。別以為寫科幻小說的人都是科學迷或電腦迷之類,宇無過既不是科學迷,對電腦也一竅不通,他真正是閉門造車。
我不是宇無過的讀者,我不怎麼喜歡看科幻小說。宇無過出版過一本書,銷路不太好,徐玉埋怨是那間出版社規模太小,宣傳做得不好,印刷又差勁。
「去看電影好不好?」徐玉問我。
「這個星期上畫的三級片我們都看過了。還有好看的嗎?」
「還有一套沒有看。」
看三級電影是我和徐玉的公餘節目之一,自從去年年初看過一套三級電影之後,我們經常結伴去看三級電影。三級電影是最成功的喜劇,任何喜劇都比不上它。那些健碩的男人和身材惹火的女人總是無緣無故地脫光衣服,又無緣無故地上床。我和徐玉常常在偌大的戲院裡捧腹大笑。